乖,摸摸头_大冰【完结】(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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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

  他转身看她……没有什么异常的一张瓜子脸,栗色的长发齐肩。

  她还是那么好看,他在心底小声地感叹。大家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她还是驻留在二十多岁的容颜中,虽多了几分干练,却丝毫不影响质感。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腰带,到岁数了,小腹微微隆起了一点儿,撑圆了内扎腰的衬衫,不知不觉中已初显中年人的腰身。

  他吸腹,继续陪着她逛街。

  家装琐事多,一逛就是一整天,但越逛,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弥漫在身边。

  他有些恍惚,好像不是在陪着一个老朋友,而是在陪着一个结发多年的妻子逛街,而自己是在本本分分地扮演着一个丈夫的角色。更让人恍惚的是,这种感觉是那么自然,好似二人已悲欢离合了半辈子,好似这一幕已经上演过无数次一样,一点儿也不新奇和新鲜。

  有好几次,在并肩走路时,他不自觉地抬起手想揽在她的肩头,每一次都把自己吓了一跳。他把手抄回裤兜里,努力摆脱这种夫妻多年的感觉,怕一不小心闹出笑话来惹她不开心。

  他暗自好笑,心想,或许是一夜未眠脑子短路了吧,毕竟岁数不饶人……

  大部分硬件家具都订购得七七八八了,最后来到的是卧具区。

  椰子姑娘停在一张巨大的床前仔细地端量,是张公主床。

  白底粉花,两米长两米宽,椰子姑娘根深蒂固的公主床情结瞬间泛滥,她挪不动腿了,手攥着床柱,小声地惊叫着,慢慢地坐下,又慢慢地倒下舒展开两臂。她趴在床上,脸埋在被单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你觉得呢?好不好看?

  他下意识地说:太大了,这是张双人床。

  整整一天她都在参考他的意见,他不认可的她坚决pass(否定),唯独这一次她没有吭声。

  他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于是补上一句:你如果喜欢公主床,把留在我那儿的那张取走就好,那张床小一点儿。

  椰子姑娘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趴着。

  半晌,她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满脸潮红地慢慢抬起脸,恶狠狠地说:

  ……要的就是双人床,偏买!

  忽然间,十三年前的那个小姑娘重现在他眼前,比萨饼的香味,叮叮当当的硬币声,铺天盖地的阳光铺天盖地而来。

  他一下子睁不开眼,咚咚咚的心跳声中,只听见自己在回答说:你说了算。

  他慢慢地走过来,短短的几步路好似有十三年那么漫长,他坐下,趴到她旁边。松软的床单遮住了她的脸,他伸手拨下来一点儿,她没躲,两个人脸对着脸。她手攥着床单,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彼此的呼吸声也清晰可辨。

  他说:喂,这张床分我一半。

  (十一)

  2014年的某一天,大冰同学的手机叮叮乱响。椰子姑娘发来四条微信,分别是一个定位地址、一个日期、一张图片和一句话。

  地址是:北纬13°30′、东经144°45′。太平洋上的关岛。

  日期是:10月1日。

  那句话是这么写的:路费自理,食宿自理,请穿正装,你是司仪,婚礼结束后不许把我老公扔进水里。

  真好,都老公长老公短的了,她到底没把自己砸在手里。

  娘家人大冰同学按捺住心中的欣喜,点开那张图片的大图,本以为是张电子请柬,没想到是座矗立在悬崖边的白色小教堂。

  大冰同学心想,这就是他俩拜天地的地方吧,真漂亮,白色的教堂,黑色的椰子树,青色的悬崖,大果冻一样颤颤巍巍的太平洋……漂亮得和画儿一样。

  当时他就决定了:椰子姑娘的老公不跳次海对得起谁啊!

  光把人扔进海里还无法完全表达这份深深的祝福。

  大冰同学决定动笔,把她和他少年到中年的十三年长跑写成书,作为新婚贺礼。

  或许当你翻开这本书,读到这篇文字的时候,西太平洋温润的风正吹过如雪的沙滩、彩色的珊瑚礁,吹过死火山上的菖蒲,吹过这本《乖,摸摸头》的扉页……吹在椰子姑娘的面纱上。

  白色婚纱裙角飞扬。

  她或许正微笑着回答:Yes, I do!(是的,我愿意!)

  (十二)

  人人都希望在平凡的人生里捕获惊喜和壮丽,为此,人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做着多项选择,且马不停蹄。

  可许多人臆想中的惊天动地,大都不过是烟花一样仓促收场的自我感动而已,想得到一份传奇,没那么容易。

  事情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

  或许是因为很多人只收集,不栽种;或许是因为他们还没学会去平衡好索取与付出之间的关系;或许是因为很多人最在意的,其实只有自己。

  于是失落、自嘲、消极、抱怨命运不公、恨人有恨己无。

  可他们并不愿意检讨自己,甚至不肯承认大多数慌慌张张的多项选择,不过是狗熊掰玉米。

  他们归罪于选择的多样性,把多项选择踩在脚底,把单一模式的生存样态奉为正朔,然后亦步亦趋。

  脚走偏了,反而去骂鞋,再换八百双鞋又能怎样?

  我不相信他们不会再度失望,也不喜欢去旁观他们掏出自我感动去给旁人演戏。

  我是个游荡江湖的孩子,虽谈不上阅人无数,却也见闻了不知多少故事,个中不乏复杂的感人肺腑,也不乏震撼心灵的惊天动地。

  说实话,椰子姑娘的故事在其中并不算太特殊。

  我却很喜欢椰子姑娘这个单调又普通的爱情故事,并乐意付诸万言去记叙,原因很简单:

  这是一个普通人的传奇。

  十三年的长跑后,当下他们遇到的对方,都是最好的自己。

  她和他懂得彼此等待、彼此栽种、彼此付出,她和他爱的都不仅仅是自己。越是美好的东西,越需要安静的力量去守护。

  他们用普通的方式守护了一场普通的爱情,守来守去,守成了一段小小的传奇。

  其实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传奇,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人们将心意化作了行动而已。不论驻守还是漂流,不论是多项选择还是单项选择。

  心若诚一点儿,自然会成为传奇。

  风马少年

  ……于是我们站在垭口最高处唱《海阔天空》。

  手鼓冻得像石头一样硬,吉他只剩下两根琴弦,一辆一辆车开过我们面前,每一扇车窗都摇了下来,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路过我们。

  有人冲我们敬个不标准的军礼,有人冲我们严肃地点点头,有人冲我们抱拳或合十,有人喊:再见了兄弟。

  嗯,再见了,陌生人。

  不论在风雨如晦中呛声大喊有多么难,不论在苦逼的日子里放声高歌有多么难,不论在纷繁的世界里维系清醒有多么难。

  闪念之间你会发现,总有些东西,并不曾变淡。

  南中国的雷雨天有怒卷的压城云、低飞的鸟和小虫,有隐隐的轰隆声呜呜咽咽……还有一片肃穆里的电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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