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谢长得黑,他不是一个肤浅的人。
老谢说他的理想藏在他的诗里,而他的诗藏在他的音乐里。
他唱歌,一路卖唱,一路卖专辑,一路靠音乐为理想攒钱。
他说他在画一个圆。
老谢的理想不停地生长,不停地夭折,不停地从头来过。
一半是造化弄人,一半是自找的。
云南鲁甸地震后,老谢为家乡捐出了所有的积蓄,再度成了个穷光蛋。
何苦如此呢老谢,那你的理想怎么办?
我想帮他,他拒绝了我。
他说我知道你是作家,有资源有人脉,也比我有钱,心意我领了……
我叹他做事不懂变通,不懂善巧方便。
他掐着一罐风花雪月,冲我憨笑:没关系,大不了从头再来。
他说他已经习惯了。
彼时老谢刚刚从柳州一路卖唱回来,风尘仆仆1500公里,走回来的。
我们蹲坐在小屋门前。
我傻看着他。
他拍着右胸说:冰哥,你莫操心我,最穷无非讨饭,不死就会出头……我只是不服,凭什么我自己的理想,我不可以靠自己去实现?
我还能说什么呢……
沉默了一会儿,我只能对他说:老谢,心脏一般长在左边。
……
(十)
不奢望老谢的故事给你带来什么启迪,唯愿能帮诸君败败火。
老谢现在正在大冰的小屋,白天读书写诗,晚上唱歌,偶尔卖碟,一点点靠近理想。
其实从专业角度看,老谢的诗未必会多好,未必会成名成家,但他终究会是一个真正的诗人。
我擦,其实他现在就已经是了好不好……
但命运尚未停止对他的考验,他或许还要历经很多次“从头再来”。
最近一次“从头再来”就在上个月。
老谢的母亲切猪草时受伤,手指被齐刷刷切掉,右手,三根。
老谢给母亲治病,再次成了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
他的诗集再度遥远。
他是我的族人,将来有一天该出手时我自然会出手,管他乐不乐意。
前路且长,走着瞧吧。
有人说,每一个拥有梦想的人都值得被尊重。
可我总觉得,除了被尊重,人还需自我尊重。
真正的尊重,只属于那些不怕碰壁、不怕跌倒、勇于靠近理想的人。
梦想不等于理想。
光幻想光做梦不行动,叫梦想。
敢于奔跑起来的梦想,才是理想。
……
就像老谢那样,就像你我身旁许许多多个老谢那样。
好了,故事讲完了,其实不是故事,只是风雨江湖一碗汤,苦不苦?苦点儿好,你我已经甜得太久了。
若饮下这碗江湖黄连汤后,你依然自怨自艾……
请一边大嘴巴子抽自己,一边回答以下问题:
你惨,你有老谢惨吗?
你坎坷,你有老谢坎坷吗?
你起点低,你有老谢低吗?
你资源少,你有老谢少吗?
他风餐露宿出生入死流浪十年都未曾放弃过理想,你凭什么轻言放弃!
你凭什么张嘴闭嘴就迷茫?
你凭什么受点儿挫折就厌世?
你凭什么指着理想说遥远?
你凭什么闭着眼睛说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
那些对尊严、勇气、善意、理想的追求,凭什么他可以,你就不可以?
凭什么他可以有梦为马、随处可栖息,你我就不可以?
来来来,说说看。
凭什么?
游牧民谣·老武子《忽然间》
游牧民谣·老谢《别纠结》
送你一只喵
……其实,对于我们这种孩子来说,自暴自弃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而挽救我们这种孩子的办法其实很简单——一点点温情就足够了,不是吗?
难过时,无助时,落寞时,被命运的巨浪扔进人海时,你最想要什么?
一碗面,一根稻草,一个背后的拥抱,一个温暖的眼神……
或者一只喵。
谁会是你的喵?
你又是谁的喵?
(一)
有个小孩儿很可怜。
太丢人了,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看着他被妈妈拎着耳朵,踉踉跄跄往学校大门外拖。
小孩儿尽量低着头,能多低就多低,尽量小小声地喊:妈妈……
妈妈……疼。
妈妈一脚侧踹,牛皮鞋卷在肉屁股上,砰的一声闷响。
闭嘴!
下午两点半的天津市河北区增产道小学,正值课间休息,满世界跑来跑去嬉笑打闹的小学生。
跑过他们身边的,通通自动一个急刹车,一边惊喜地看着这一幕,一边脚下不自觉地跟着走。
受列祖列宗的基因影响,围观看热闹几乎已是种天性。
和父辈们一样,这些半大孩子或抱着肩膀或手抄着裤兜,老到地跟着当事人的移动轨迹踱步,却又老练地保持着最合理、安全的距离。
有些东西没人教,他们却早早就学会了,比如看热闹时的表情。
和父辈们一样,他们眯起两世旁人的眼,半张着嘴龇出几颗牙,挂起一抹笑。
妈妈的目光弹在那些浅笑上,又弹回到自己脸上,噼里啪啦,弹出一脸潮红。该死……校门怎么离得那么远?
短短100米的距离,却走得人筋疲力尽,远得好像去了一趟塘沽。
终于站到学校大门外了。
妈妈放慢脚步,无声地喘了口粗气,掐着耳朵的手好像微微松了点儿劲儿……小孩儿把头抬起一点儿,瞅瞅妈妈的脸色,再瞅瞅妈妈的鞋尖。
自行车铃在身旁丁零零地响,15路公共汽车拉着黑烟稀里呼隆开过眼前,白花花的天津夏日午后,纷乱嘈杂的成人世界。
小孩儿忽然央求:……妈妈妈妈,给我买只小喵吧。
妈妈:你嘛时候不打同学了,嘛时候再来和我提条件。(嘛,四声,天津方言“什么”的意思)
她沉默了一下,忽然暴怒起来,低吼道:你个倒霉孩子!你还有脸跟我要东西?!
小孩儿说:我不是故意的……他们都不跟我玩儿。
妈妈重新揪紧他的耳朵,把他提溜起来一点儿,一根手指杵在他脑门儿上,一下又一下地戳着。
人家为嘛不跟你玩儿?!不跟你玩儿你就揍人家吗?!土匪吗你!怎么这么横啊你!你还真是家族遗传啊你!
脑门儿上戳出白印儿,白印儿又变成红印儿。
小孩儿两只手护住脑门儿,隔着手指缝儿,轻轻嘟囔着:给我只小喵吧。
他抿着嘴,拧着眉,汪着两泡眼泪……火辣辣的耳朵,酸溜溜的鼻子。
买只小喵陪我玩儿吧。
毛茸茸的,软软的,小小的。
小小的小喵,一只就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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