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么么哒_大冰【完结】(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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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老师傅慢悠悠地感慨道:哎,好得很,一家人哦,不生分。

  饭桌上一片温馨,老师傅一脸的天伦之乐,连小师姐看我的眼神,仿佛都比往日和蔼了一点儿。

  他们以为我在传递友爱,在营造和睦家庭的氛围?

  一直到饭吃完,我也没能七窍流血,肚子痛了两下也不痛了。

  我纳着闷攥着银筷子,陪着老师傅抽饭后烟。和往常一样,小师姐无声无息地收拾碗筷。

  老师傅忽然想起了什么,点点我手中的银筷子道:你这筷子……

  我说:嗯?

  老师傅说:银子沾了鸡蛋会发黑,去搞点儿牙膏搓一搓。

  我是美术生出身,从小化学没及格过,转天QQ上问了某学霸后才知道:熟鸡蛋散发硫化氢,遇到纯银,会在银表面反应生成硫化银。

  硫化银是黑色的。

  至于银针试毒这一公案,学霸解释如下:

  中国古代民间,不流行化肥、农药、毒鼠强以及肉毒杆菌瘦脸针,一般人也没条件购买断肠草或含笑半步癫……当年下毒索命之最爆款,主要是三氧化二砷,俗名砒霜。

  古代生产技术落后,致使砒霜里都伴有少量硫和硫化物。

  砒霜里的硫遇到银,自然起化学反应,生成黑色的硫化银。

  故而,在古代,出现银针试毒会发黑的情况是合理的。

  我问:那现在呢?银子还能当验毒工具不?

  他答:现在砒霜的提纯技术很发达,遇到银子不会再黑了,而现在大众熟知的各种毒药,如氰化物等,遇银后本就不会起反应,自然也就不会发黑。

  我说:真有趣,那这些毒药遇到什么会发黑?最隐秘的毒药又是什么?你再给我多传授点儿下毒方面的知识,听起来真长见识。

  他问:你想知道这些知识干吗?

  他警惕起来,不肯跟我多说了,后来还在QQ上拉黑了我。

  那位学霸和朱令是同一个母校,他的反应我表示理解。

  朱令是谁?自己百度去。

  关于此次“菜里有毒”事件,我当然不可能自己打脸。

  老师傅和小师姐不会知晓我的内心戏,他们以为我频频夹菜的奇怪行为,是在表达友爱,我骑驴难下,自此经常给他们夹菜。

  没想到夹菜也能夹出化学反应来,渐渐地,我和小师姐之间的关系慢慢在改变。

  简单来说,距离好像拉近了,再和她讲话时,回应的字数多了、句子明显长了一点儿。

  比如之前我说:小师姐,用不用帮你洗碗?

  她会回答:不用,我来就好。

  现在她会回答:不用,你坐着吧,我来就好。

  你看你看,比以前多出来好几个字呢。

  (四)

  小镇的雨季寂寥。

  银匠铺没电视,老收音机刺刺啦啦我不爱听,时常有一搭没一搭地找小师姐说说话。

  真是个绝佳的听众,不论我怎么BB,她都认真地聆听。

  最起码看起来是这样子的。

  凑近了仔细一看,哦,确实很认真,眼神是散的,她在认认真真地出神发呆。

  发呆这回事如果做得好,就是深沉。

  她一贯如此深沉,我慢慢也就习以为常,她走她的神,我吹我的牛……直到老师傅喊:来来来,你们俩都过来瞧瞧。

  瞧什么?自然还是瞧打银,老师傅传艺不说教,只说瞧。

  毕竟人聪明,审美能力高,动手能力又强,我很快能打镯子了,特别漂亮。至少我自我感觉是这样的。

  老师傅说镯子好打,铃铛难做,若哪天能把圆铃铛打好了,也就出师了。

  我正处于各种急于证明自己的年纪,自负天资聪颖,各种跃跃欲试。老师傅说铃铛嘛……你真心够呛。

  未承想,果真够呛。

  打铃铛需先打银皮,要又薄又匀的,不匀不是银皮,是中东古代硬币。

  光银皮就打了一整天,震酥了虎口才得了几片。

  然后把银皮敲成中空半圆球体。

  一打就瘪,一敲就漏。要是嚼得动,我一准儿把这堆中空半圆球体给生吃了!好不容易打出两个中空体了,怀着激动的心情对在一起……想哭。一个M(中号)一个L(大号),不是一个型号,合不上……重做。

  终于敲出两个等大的中空体了,管他圆不圆球不球的,再说再说,反正终于打出两个等大的了,哆哆嗦嗦地焊在一起……怎么不响?哦,空心球儿怎么可能响,要捏开豆荚一样的一条缝,放响珠进去呀。

  ……焊得太死了,捏不开,重做。

  憋着满肺的三昧真火,如上工序重来一遍。

  怎么还是不响?

  哦,银铃铛不能放银珠子,要放铜珠子才能响……那就捏开换铜珠子。捏得太狠了,瘪了,重做。

  ……

  几番轮回转世,铃铛终于做好,当真是比考驾照还折腾,我心力交瘁,头发都白了几根。

  捧着心血去给老师傅交作业,他两根手指拈起来,咂着嘴瞧。

  阿叔,大家相识一场,有今生没来世,有话直说但讲无妨。

  他说:豌豆?

  豌豆?扁了点儿而已啊,你仔细听听,这不是能响吗?!

  想咬人,打个飞镖打成胡萝卜,敲个铃铛敲成豌豆?我是来当银匠的还是来种大棚蔬菜的!

  我使劲儿晃着扁铃铛:多别致,又不是卖不出去,能响就是铃铛!

  老师傅说:这个这个,可能真卖不出去……

  阿叔,你年事已高,接受新鲜事物有障碍,喂喂,小师姐,醒醒醒醒,你瞧瞧我打得好不好?

  我把发呆中的小师姐戳醒,把银铃铛搁在她手心里。

  她涣散着眼神,瞟了一下,敷衍道:哦,豌豆,挺好的。

  豌豆就豌豆吧,我拴个红绳儿挂在脖子上自己留着当传家宝……

  我戳醒小师姐时,她正在錾花。

  老师傅说女孩子心细,能沉住气,不然苏绣鲁绣干吗都是女红,錾花同理。

  小师姐确实能沉得住气,她錾花的样子我看着呢。

  这副模样不像个人,反倒像台机器,机器当然能沉住气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机器喘气?

  变身机器人的小师姐机械地錾錾錾錾錾……

  手虽然不停,眼神却是散的。

  阿弥陀佛,她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发呆而已。

  (五)

  我一度以为小师姐是天然呆,不关心人类,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那次“银匠铺自卫反击战”,才有缘得见月球的另一面。

  那天,一对衣着简朴的小情侣兴冲冲跑来,取出对门银器店买来的一对银戒指,请我们在上面刻名字缩写。

  他们依偎在门槛上等着,小师姐坐在柜台里做着刻字的准备。

  情话绵绵,声音虽小,但银匠铺更小,一丝一缕全飘入耳朵里。

  男生说:别人都是准备好车和房才结婚,婚礼上交换的也都是钻戒,我只能买得起银戒指,总觉得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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