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并快乐着_白岩松【完结】(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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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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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之前,在武汉的长江边上,一位看着很像高人的算命先生当街给我算过一卦:你在三十多岁的时候,会出国!

  他说的很坚决,当时我这个外语文盲并不把这句预言当真,心里想:我出去?连要饭都只知道伸手不会张嘴说话,饿死的可能是有的.

  但近几年,想学英语的念头一天强似一天,没准哪一天,有了一定的外语基础,我会飘洋过海,后果也有两个,一是一年之后充电完毕,回国继续主持或其它什么生涯.

  二是出去时信誓旦旦,可出去一段时间之后,却慢慢断了回来的念头,从刷一切圆的东西开始,成了新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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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干主持,也有多种可能,一是在新闻领域轻车熟路,继续一步一个台阶向上走,这是最现实的,但变数也是有的.

  其实,我不是特别喜欢在一个被人广泛关注的栏目里长期干下去,心灵与思想伸展的空间太小,我多次梦想,能去做一档或者午夜或是哪一个不被人关注时段的节目,内容也不一定是新闻,音乐、人生、读书都可以,观众不一定很广泛,但有缘就注定相逢,在一定的空间里和一定的人群中,自己过着很自由也很有创意的生活,不见得不好.

  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梦想只是惯性生活中的点缀,能否实现,那不是自己能够定的.

  我们会在哪一个午夜的电视屏幕上相遇呢?

  * *

  我对未来是乐观的,但这种乐观并不是意味着不会有悲观的事发生.我当然相信,未来的中国,言论会更多自由,社会氛围会日益宽松,言者大多无罪.

  但也可以悲观地想一下,算作一种提醒.

  人们常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当主持人,是一个靠嘴吃饭的职业,言多必失是有可能的.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在屏幕上看不到我,除去作风、金钱、团结等方面犯错误的可能以外,说了不该说的话也是理由之一.只不过我相信,未来我们注定要面对更加宽松的社会氛围,即使我真的不慎犯了这种错误,领导也一定会本着批评教育为主的方针,不至于让我的饭碗破碎.更何况,因为思想的独立却要丧失生命的时代早已过去,因此碎个饭碗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想一想挺好玩的,可想一想又挺可怕的,不过我依然乐观面对前方.中国会一天好似一天的,否则,我们今天的努力就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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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音乐的缘份一直没断,当初想办《流行音乐世界》这张报纸未果,终于自己走进电视的行当,可时至今日,内心里依然有种摇滚的情结,当初风光一时的主持人蔚华,洗去铅华,从呼吸乐队到自己单干,音乐的梦想占据了生命的上风,她的音乐我不一定都喜欢,但那种毅然决然的决断却是让我钦佩的.因此,谁又能够保证我不会是第二个蔚华呢?

  写歌词的爱好一直没断,偶尔吼两嗓子也还算有特色,不知道会是哪一件事或是哪一种情绪,让我投靠音乐的怀抱,如果真的是那样,走穴到了您的家门口,请一定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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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思进取,越来越被观众反感,然后被劝退下岗,其实也是一种可能.

  我一直相信,如果真的有这种结局,我一定会等不到别人的劝退自己就先撤退但站着说话的时候,腰一般不疼,没准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面对人家的反感,装聋作哑,赖着位置不走,直到领导和观众都下了逐客令,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并且哭哭啼啼的离去.

  一想到有可能未来出现这种场面,今天我自己就感到挺没面子的,于是更加坚定的认为,一定要在别人赶自己走之前快速跑掉,免得留下一个笑话,或者一直快马加鞭,不让那尴尬的场面出现.

  但花无百日红,竞争如此激烈的世界,出现什么场面都是可能的,我随时准备收拾行装.

  当然,我也不会忘了,我们有可能再次遭遇运动,《芙蓉镇》里那"七八年再来一次,运动啦!运动啦!"的叫喊声,经常出现在中国人的身边,我也时常听到.

  未来十年中,如果又"运动啦",那是中国的灾难,但你敢担着胸脯说不可能吗?如果运动了,我既不会是造反派也不会是保皇派,我相信,自己一定在逍遥派的团队之中,因为那样荒唐的运动中,只有想办法置身事外才是正确的.当然心中不会忘记,如何让这荒唐的运动不再发生是我们的使命.

  * *

  身上的小资情调是有的,和夫人、朋友一起开个小小的酒吧或者小小书店的念头一直都有,可从来都觉得自己花钱是个好手,而挣钱却是绝对外行,因此念头产生,说说也就过去了.但不定哪天,这个念头又强烈起来,但我相信,那必然是从屏幕上走下来,成为自由人之后的事.

  那个酒吧或书店,最重要的特色会是音乐,别的地方不会有的一种音乐品格或编排方式.哪怕你仅仅因为音乐来到这里,最后也会喝上一杯或买上两本书吧!我不指望以此能挣多少钱,但也别赔本,玩上几年,再转手给别人,也算潇洒走过一回.

  当然,能体会到半夜关门后夫妻俩点很多钱的滋味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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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冒险或者说是旅行.

  我采访过好几个探险家,吸引我的不是他们本人,而是他们走过的那些路程.

  我毕竟来自草原,虽然在城市中生活的久了,偶尔被人当作南方人也不足为怪,大多的日子里,内心的野性被关在牢笼之中,但酒醉之后或受到一些我本人无力改变的挫折时,我总想从这个城市中逃离出去.

  在我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本又一本的《旅行家》杂志,时常翻一翻,今天晚上去了士耳其明天晚上又到了阿根廷,可这只是过了一次眼瘾,而且旅游二字多少有些商业的气息,我更喜欢孤独的旅行.

  也许有一天,我会收拾起行装和家人告别,然后上路,一番风雨兼程之后,又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这个城市回到家人中间,但走过一次就上瘾,怕是再也挡不住出行的双腿,于是,成了路上的人.

  可在城市中已经呆的久了,我会不会弱不禁风呢?我能不能挡住身后家人盼归的目光呢?

  * *

  我是比较受不了朝九晚五的工作模式的,干电视免了这种刻板,但时间依然不能由自己支配,我很少敢和别人约几天后做一件什么事情,因为计划没有变化快,早早安排就有失约的可能,这种无法计划的生活属于电视,属于我们做电视的人,这一点,是不让我喜欢的.

  因此,很有可能彻底让自己成为自由人,不再受机关或部门的限制,成为社会上的一个闲人,刚开始时,也许真的什么都不干,只是四处闲逛或在家看书听音乐,但后来毕竟要考虑养家糊口的问题,这个时候,我自然会选择以写作为生.多年以来,一直不敢让自己的笔停下,就是为自己按排的一个后路,当然也不会什么挣钱写什么.在我的脑海中,有无数我认为有价值但还没成形的文章,也有很多精彩但入不了"东方之子"的人生等着自己去发问,夜深人静或风和日丽的午后,在稿纸上用笔狂奔是种享受,又养了家又滋润了自己的心灵,一举两得的好事.

  ……

  ……

  当然还有很多很多,甚至是和某一可恶的邻国打一场战争,自己奔赴前线,也不是没有血洒疆场的可能;甚至去经商;去办一本一直想办的杂志;成为一个体育记者;迎合世界潮流,自己不再隶属于哪一个电视台,却依然做着主持人的行当,这种可能也是极大的.还有包括连我自己都不情愿的从政之路都在可能发生的行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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