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匡扶仪出现在郑清源面前开始询问他的时候,他很配合,并且交代得也非常清楚:“为了争取到供热和供气这两项工程,第一次我给雷佑胤送了一百万,第二次是二百万。到供热、供气工程验收时因为存在一些质量问题,验收迟迟不能过关。我又给雷佑胤送了一百万。雷佑胤其人有个特点:受人钱财,替人消灾。他出面一说,工程就顺利通过验收。另外我这几年也存在偷税漏税和销售假药的不法行为,我会主动补税和接受处罚的。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公司的财产并非都是脏钱,请给我的妻子和儿子留下一部分生活费吧,我妻子没有工作,儿子正在上学,我对不起他们。其余财产就全部捐给‘希望工程’吧,以求减轻我的罪行,争取宽大处理,桃花源里那套别墅如果有可能的话就留给我的儿子吧。”郑清源没敢把供气工程转包给侯寿岩的事情说出来,一是他想让侯寿山出面保他,二是他不想把侯寿岩也牵涉进去,那样既害了侯寿岩或者侯寿山,而且对自己并不会有任何好处,他还企盼着东山再起的那一天,还企盼着投靠新的主子侯寿山。郑清源说完这话用乞求的目光望着匡扶仪,就像一只狗乞求得到一块充饥的骨头一样,泪水也模糊了他的双眼。
匡扶仪很严肃地说:“鉴于你认罪态度较好,又主动配合组织查清了雷佑胤的犯罪事实,我们会向省纪委和市纪委提出建议,将来检察院提起公诉的时候,法院会尽量减轻你的罪行。”
郑清源激动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哽咽着说:“谢谢,谢谢领导的关心。”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大财主,往日根本没有把一个反贪局的局长放在眼里,现在匡扶仪在他眼里却成了能够救他性命的领导。
郑清源的出色表演确实打动了匡扶仪的心,蒙蔽了他的视听,此后他向省市纪委汇报时确实替郑清源说了不少好话,郑清源也因此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宽大处理。
第五章 天地转·光阴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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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远的“双规”地点在天道宾馆客房部的一个房间里,正是在这个房间里他接受过买万通的几次贿赂。
省纪委调查组和市纪委实际上是在人大会还没有散会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布置抓捕工作了,因此文史远也没有来得及做那些必要的“准备”,他家里倒是没有什么钱。原因是买万通一心想着要耍新花样作秀,非要把万通实业公司变成股份合作制公司,一万块钱一股,而他文史远就入了一千股,即一千万元。当初他之所以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他的老婆生了一儿一女因为有病就再也不能生育了,小儿子还是个傻子,长到十五岁的时候竟然走失了,以后再也没有找到。女儿文新花嫁给了李直的小儿子李曲伸,后来又因为车祸死了,这对他们夫妇的打击很大,妻子的病就越来越重。文史远一心想要个儿子,老婆就主动提出离婚,让他再找个年轻点儿的女人生一个孩子,可是他考虑到声誉问题没有离婚。他又觉得钱这东西放在家中不稳妥,存在银行里太显眼,就把一部分钱投资在买万通的公司里,一部分放在弟弟那里。
文史远被带到宾馆房间之后,房间内外出奇的平静,整个下午没有人来打扰他,只有干警在门口守着。平时叱咤风云的文史远忽然像圈在笼子里的老虎,心里异常烦躁,在这种不适应的环境中,他不得不静下心来回忆自己这些年所经历的风风雨雨。
文史远的家在天北县的一个小山村里,父亲是天野纺织厂的党委副书记。恢复高招制度那年,二十三岁的他去参加高招没有考上,本来准备复习来年再考的,就在那年的暑假里,纺织厂的一间仓库失火了,他父亲为了抢救国家财产英勇牺牲,厂里让他接父亲的班当了工人。因为他是烈士的遗孤,厂党委书记特别器重他,一年后就让他当了团委书记,又过了三年就当了副厂长。一九八四年老书记和老厂长退二线,他当了厂长兼书记。开初几年,他还雄心勃勃地要干出一番大事业,处处以廉洁勤政的形象出现,职工们对他的评价很高。后来因为权力的集中,加上改革开放之后受到经济浪潮的冲击,他的思想意识慢慢改变了,逐渐走向腐化堕落。受大气候的影响,到了一九九一年纺织厂已经陷于入不敷出的困境之中,后来则每况愈下,直至倒闭。那时的省委书记杨再成与他的叔叔文景明是老同事,文景明通过杨再成的关系把侄子调任天野市的副市长。边关和井右序当市长的时候都很廉洁,文史远也没敢明目张胆地干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仅在纺织厂贪污的一百万也够他花了。所以他在此期间只是小打小闹弄了一些钱,并不起眼,人们还以廉洁市长来看待他。井右序升任省委组织部长后,市政府的工作一度由他负责,他得到买万通将近一千万元的贿赂也就是在他主持市政府工作和欧阳颂当代理市长期间的事情,他把买万通当作权钱交易的唯一对象,而不是任何人的礼都收……
一个下午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去了,没有任何人来询问他,连晚上也没有人来。但是这个晚上太难熬了,他的心如翻江倒海,怎么也睡不着。门口站着的干警向他明确了纪律:不准关灯,不准迈出房门半步。他只有躺在床上等候着纪委的人来讨“没趣”,他并不准备交代任何问题。
文史远被带到天道宾馆客房部之后,天野市纪委书记廉可法就带着一路人马迅速出击去桃花源别墅区买万通的家里抓捕买万通。
买万通在走出人大会场的时候,已经感觉到自己处在危险境地了,他驱车匆匆忙忙赶回家里,他要赶紧销毁一个账本,因为那个账本上记录着吴维真、文史远和众多股民入股的数目。吴维真和文史远对他都是有大恩的,没有他们,他这个卖冰糕起家的小商人是不可能有今天的,他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这两个“恩人”。当他刚刚把账页撕下来烧掉又把纸灰从下水道里冲下去后,廉可法就带着人敲响了他的房门。他隔着房门的猫眼向院中一看是廉可法来了,知道自己的麻烦已经降临了,只要市纪检委对他进行审查,他肯定是没有活路的。他干的那些烂事自己心里最清楚,于是他决定选择自杀这条路,然后毫不犹豫地快步奔向四楼,从四楼一头扎了下去。事后吴维真入股的五百万元没有人提起,五百万股票只好作为废纸烧掉。吴维真可惜过这笔钱,暗骂过买万通,就是不敢泄露自己入股的事情,只好把这件事视为破财消灾了。而文史远如果不是股票被查出来,也许就是另一种结果了,虽然有人证,但是没有物证,罪可能就不太好定。
廉可法他们敲了一阵子门不见买万通来开门,就和干警们撞门而入,进到别墅里。只见客厅里丢着一个账本,还有几片烧过的纸灰,纸灰已被踩过,碎成了粉末,根本找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未烧毁的部分是市民入股的记录。他们在屋里到处搜查,不见买万通的身影,廉可法走到阳台上往下看,见买万通躺在楼后的地上。
当干警们随廉可法来到楼下,见买万通的头已经摔得变了形,下边是一片殷红的血污,人已经没救了。廉可法让两个干警留下来与公安局取得联系,处理买万通的后事,然后打电话让匡扶仪率人去查封万通股份有限公司的办公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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