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墨海打过来电话,说是今天省委组织部部长井右序要来天野视察工作,乔织虹要他赶回去参加会议。王步凡接完电话,才起床洗脸,刚洗过脸他母亲就把煮好的荷包蛋端到了他面前。他吃着荷包蛋,父母就坐在他身边想跟他说说话,可是他顾不上跟父母说话,先给住在宾馆里的尤扬打了电话,然后就准备出门。父母明显有些失望,儿子难得回来一趟,没顾上说话就又匆匆走了。王步凡也知道父母现在很孤独,八个子女一个也不在身边,他能理解父母的心情,可是又没有什么办法。
来到天南宾馆大院里,尤扬和叶羡阳已经等在那里。天南的很多同事在等着跟他说话,因为时间紧迫他只摆了摆手上车了,也没有和县长杨少成握手告别。
王步凡赶回天野市时井右序还没有来,他先去向乔织虹汇报侯寿石的事情。这次他撒了谎,说是省烟草公司要插手调查侯寿石,市里这时再插手只怕有点儿不太合适,还是等等再说。
乔织虹似乎正中下怀:“那好啊。那个啥,我们正不想管这种事情呢,就让省烟草公司去查吧。”
“乔书记,如果侯寿石真的有问题,我想给你推荐个市烟草公司经理的人选,我的同学,叫敬伟业,很能干,现在是天南县的烟草局长。”
乔织虹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个啥,它们是上挂单位,人事任免权力不在咱们这里啊,你抓组织工作难道不清楚这个道理吗?”
“我们可以向省烟草公司建议嘛!用一个熟悉天野情况的人总比从外地调来个生人好吧,也便于天野的经济发展啊!”
“你说的也是。不过这得看侯寿石是否真的有问题,如果没有问题,只怕还得用他啊!如果有问题,我可以向省烟草公司推荐一下,敬伟业嘛,我记住了。”
这时侯寿山春风满面地进来了,说:“乔书记,只怕井部长快到了,按理说我们应该界接界送的。”
乔织虹笑道:“老侯,你以为我连这点儿礼貌都不懂?原因是刘书记明确指示过他反对界接界送。好嘛,刘书记来了我们不搞界接界送,现在井部长来了,我们去搞那一套。刘书记一旦知道了会怎么想?我看还是免了吧。”
侯寿山听乔织虹这么说,红着脸应道:“那是,那是!井部长也不喜欢界接界送那一套,他很廉洁,这个我知道。”
乔织虹这时站起来说:“我看咱们还是到市委门口去‘站岗’吧,迎接井部长去。”说着话昂首挺胸先出了办公室。王步凡这时候很微妙地把侯寿山让到前边,侯寿山谦让了一下还是先行了一步。王步凡走在最后,并且替乔织虹关了办公室的门。仅这个一前一后的变化,就让王步凡心中升起一丝不快。他原本排在侯寿山前边,一夜之间侯寿山竟然排他前边了,还有升任市长的可能性。他必须事先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能让侯寿山的心中产生什么暗流。
井右序匆匆而来,到天野只是为了落实在基层实践“小康战略”的事情,开了个会,强调了一下在农村落实小康战略的重要性,要求天野市的领导干部要多下乡,深入基层,扑下身子抓经济建设,只有把经济搞上去,才能不负党和人民的重托。
谈到在基层落实小康战略重要决策时,王步凡向井右序简要汇报了下派帮教工作队的情况,井右序是个办事很认真的人,就问起工作组下去之后的具体工作情况,乔织虹一时回答不上来,王步凡急忙接话说:“我到天南和东南去看过,运行基本正常。”
“那么其他县呢?”井右序用眼神盯着王步凡不放,使王步凡心里一阵阵地发虚。他最近确实没有下去检查落实工作队在下边的工作情况,不敢盲目下结论。
乔织虹说:“最近我们市委准备成立个督导组,市领导轮流下乡检查督导。”
“不,就从今天开始吧。”井右序说罢起身离开会场,临出门丢下一句:“乔织虹和王步凡两位同志随我到县里边看一看吧。”
井右序也没有说到哪个县去看,乔织虹和王步凡也不敢多问,只好赶紧回办公室里准备了一下来到市委大院里,此时井右序的车已经驶出天野市委的大门。乔织虹踌躇了一下说:“王书记,咱俩坐一辆车吧,用你的车比较好,001奔驰下乡不太合适。”王步凡点着头急忙招呼尤扬和叶羡阳,等他们上了车,叶羡阳驾车出了市委大门,一路紧紧跟在井右序的皇冠车后边。
一路上乔织虹和王步凡失去了以往的谈笑风生,心中还有些不安。他们知道井右序是个非常务实的领导,他不会坐在办公室只听你汇报,要亲自下去看一看才放心。而下边的情况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乔织虹心里没底,王步凡心里也没底。一个小时后,经过天西县时见井右序没有停车的意思,王步凡就知道井右序是要到天野最穷的县西远县去,就跟乔织虹说:“看来井部长要到西远县去。”
乔织虹说:“是不是跟西远县的县委书记魏酬情和县长肖乾打个招呼?”
王步凡摇摇头说:“那样恐怕不好,井部长看来是要搞突然袭击的,咱们如果事先跟他们打了招呼,井部长可能会不高兴连咱们都批评,现在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工作干得好,一好百好,干得不好,也算该他们倒霉。”
井右序原来是天野市的市长,对天野十县二区的情况很熟悉。到了西远县,他也没有进县城,而是直接去了双虎乡。
时令已是农历三月下旬了,乡间公路两边的农民们有的在田间栽红薯和烟苗,有的红薯和烟苗已经成活,绿油油的很好看。井右序停了车,下来跟一位老农闲聊。乔织虹和王步凡也下了车,尤扬要下车,王步凡示意他就留在车上,王步凡和乔织虹来到井右序身边,只听井右序问:“老大爷,身体还好吧?生活怎么样?”
老农望望井右序应道:“庄稼人一年四季干农活儿,没病没灾的,只是日子不好过。不像你们城里人生活好,还有闲情到这山沟里来玩。你看你媳妇长得细皮嫩肉的多好,农村人可是没有这种皮肤,都晒黑了。”
老农的话把乔织虹的脸说红了,井右序没有计较这些,只管问话:“日子怎么不好过啊,能跟我说说吗?”
老农停住农活,站着准备跟井右序唠叨唠叨,就掏出旱烟袋准备抽烟,王步凡急忙给老农递了支烟,老农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王步凡又给老农点了火,老农就一连说了几个好,接下来就打开了话匣子。“俺们这个村叫枣刺岭,十年九旱。去年小麦绝收,公粮是免了,可是乡统筹村提留没有免,乡里又强行让种烟,遇上大旱,俺一家种了九亩烟,每亩只收了五十块钱,连肥料钱都顾不住。村里那些年轻人现在都不愿种地,有的去广东打工去了,有的准备去新疆种棉花。”
井右序又问:“老大爷,你知道小康战略工作队的事情吗?”
“知道,就是村里来的那几个人嘛,说一个是省里的,一个是市里的,一个是县里的,还有一个是乡里的,帮助队员好啊,省里的队员说是水利厅的,叫留住,帮俺们村打了一孔井,花了很多钱呢,现在村里不缺水了,俺真想把他留住呢!”井右序掏出本子在上边记了一下,王步凡猜测省里那个同志可能叫刘柱,老农把他说成留住,帮教也说成了帮助。老农继续说:“市里那个也好啊,听说是天野大学里的一个教务处长叫为民,这人好,他给俺们村的小学里弄来了一百套桌凳,现在娃们上课有桌子了。古老师还经常给学生们上课,他连老百姓的饭都不吃,是自己带的米面,一个老爷们整天自己做饭也真是难为他了,是个好人呢。唉,县里边来的那个不行,听说是县委书记的亲戚,只在俺村住了一星期,就把陈狗娃家的闺女陈妞妞拐跑了,听说还在县里给妞妞买了房子,城里人说那是‘二奶’,咱村里人说那是养小,最近听说县委书记给他那个二奶奶还安排了个工作,咋叫二奶奶呢,不好听,乱辈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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