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步凡和王宜帆听了边关的话,谁也没有吭声,只管耐心地听。牵涉到省委高层,他们知道得很少,况且又是在老领导面前,不敢多说什么话。
边关问了天野人对“一○七惨案”的反应,王步凡简单介绍了有关的情况。边关又说:“常言说有剩饭,没剩事。天野的爆炸大案迟早是要揭开盖子的,捂只怕只能捂一时,捂不了一世。据我推测,最大的责任人应该是呼延雷,但是一切问题极有可能在明年省委换届的时候才会暴露出来,因此我们现在只能静观其变。我送你们两句话:多干事,少说话。今后步凡不要老浮在上边,要把主要精力放在下边,多问群众疾苦,多为群众排忧解难,向林涛繁同志学习,这样对树立个人威信也有好处。宜帆要把天南的工作搞好,争取下次天野人事变动的时候调到市里来。让他们跑官要官吧,总有一天这类人是要倒霉的。要相信党,相信中央解决腐败问题的决心。河东的不正常局面是暂时的,当形势好转时,才是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也赞赏你们的官品和人品,只是现在我也无能为力。说到底,一定要相信形势总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跑官要官的人是长久不了的,这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王步凡本来是和王宜帆来看望边际的,没想到会见到边关,今晚谈话的话题又过于沉重,两个人只管听,谁也无法表态。王步凡只是天野市的市委副书记,对省内高层的事情他目前还没有发言权。
王宜帆有些不解地问:“省委书记向来是一言九鼎的人物,马书记为什么就时时处处让着副书记呼延雷呢?难道呼延雷有什么背景吗?”
王步凡也说:“河东省现在的情况有点儿不正常啊,哪有省委书记处处被省委副书记挟持的道理!”
边关叹道:“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中央有好几位部长与呼延雷是党校的同学,一个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是呼延雷的老上级,因此他才有恃无恐。呼延雷怕输气管道再出什么问题连累到自己,已经让有关部门给省建二公司拨了款,让二公司近期来天野把输气管道重新更换一遍,这样一来不是恰恰说明了一些问题吗,如果呼延雷心中没有鬼他会这样做吗?如果爆炸案没牵涉到他,他会这样做吗?反正花的是国家钱,他自己又能落个关心人民群众生活的好名声,可谓一举两得啊!”
王步凡和王宜帆听后欷歔不已,没想到呼延雷瞒天过海的本事这么大,看来河东省的复杂情况远远出乎他们的意料,连省委秘书长边关都处在困惑之中,天野出现一些不正常的情况也在情理之中了。
王步凡和王宜帆告辞时,边关很客气地送他们到门外,再三嘱咐他们要多干事,少说话,最后握手而别。
回到家里,叶知秋正坐在沙发上等他。见他回来,叶知秋神色有些紧张地说:“步凡,有个事情我必须现在就跟你说。”
王步凡见叶知秋一脸严肃,又见地上放了两箱茅台酒,赶紧问道:“出什么事了?不要慌,慢慢说。”
叶知秋拉住王步凡让他坐下,然后说:“是这样的,你和宜帆去边老家后,我是自己回来的,刚到家,先是张局长来送酒,接下来西远县的县委书记魏酬情就来了,我对她还算客气。坐下后她说她们县里搞‘三八’活动时买了一些高档女式皮鞋,给我留了两双,当时就拿出一双让我试试大小,我一试挺合脚,而且是美国产的,估计要值好多钱的,然后我们就拉些家常,我夸她不简单,她夸我在‘一○七惨案’中为女同胞争了光,都是些场面上的话。我当时并不想收她的鞋,可是见她一片真心,没办法就收下了,不就是两双鞋吗,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可是等魏酬情走后,我打开另一个鞋盒子就惊呆了。”叶知秋说罢,急忙取出那个鞋盒,打开让王步凡看,里边全是百元现金,王步凡一点数目是二十万元。面对魏酬情送来的这些不明不白的钱,王步凡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联系到昨天喝假酒的事,就觉得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行贿案。如果悄悄把钱上交掉,他仍然会很被动,一旦魏酬情举报他,不知情的人会说他收了很多钱,只交了这一笔。魏酬情是文史远的情妇,文史远又快要当市长了,即使行贿,也行不到他王步凡的头上,这里边肯定有阴谋。也许文史远早就把他王步凡看成是升任市长路上的绊脚石了,要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他,正如当初文史远出车祸是一样的道理。昨天文史远让他喝了假酒,差点儿要了他的命,今天又让魏酬情来行贿,说不定到了明天就会有人揭发他王步凡受贿,甚至说他是索贿,然后把他弄倒弄臭。
王步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了看表,才夜里十点钟,让叶知秋把那两件茅台酒搬进里屋,然后拨通了时运成的电话,说有急事让他带上反贪局长白无尘立即到他家里来。
打完电话,王步凡在屋里踱着步子,思考着最好的处理办法,他不想把事情弄大,就后悔不该让白无尘也来。叶知秋把酒送到里屋出来后见王步凡的脸色很难看,右手有些发抖,左手在胸口不停地抚摸,就急忙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问他用不用叫医生。王步凡摇摇头喝了几口热水情绪才渐趋稳定。叶知秋望着王步凡流泪了:“唉……当官有什么好,真不如当个老百姓。”这时候有人敲门,王步凡知道是时运成他们来了,示意让叶知秋去开门。
纪委书记时运成和反贪局长白无尘带着两个人快步来到王步凡的客厅里,时运成不及坐下就问:“王书记,出什么事了?”
王步凡这时很疲劳地往沙发上一坐,摇了摇头,然后示意时运成他们坐下。叶知秋给来人倒了茶水坐在王步凡身边。王步凡用手摸着胸口说:“我这里出了点事情,让小叶向你汇报吧。”
叶知秋把魏酬情行贿的经过说了一遍,并把装着二十万元的鞋盒呈在时运成他们面前。时运成和白无尘无不一脸愕然。
时运成紧锁双眉,脸色很严峻地说:“我们是否立即‘双规’魏酬情,让她交代行贿经过和行贿目的?”
“不!这个事情我认为并不那么简单,我的意思是纪委先把这二十万现金带回去,给我出个证明,先不声张,看一看魏酬情到底如何表演,该‘双规’她的时候再‘双规’她。在这里我有一个请求,你们要很讲策略地让魏酬情知道我已经把钱交给纪委了,但不要让她很难堪。”
白无尘道:“王书记,这样是否违反有关规定啊?”
时运成则说:“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嘛,我们办任何事情都要讲大局,讲策略,我看王书记想得很周到,就按王书记的意思办吧!”
纪委来的那两个同志做了笔录,并给叶知秋出具了一张收据,注明了具体日期和时间。
办完一切手续,王步凡又说:“运成,这个事情暂时要保密。过几天我要到西远县去搞调研,看一看肖乾这个秘书出身的县长的工作到底怎么样。我记得有一次研究干部的时候,文史远同志建议把北远县的县委书记秦时月调到农委任主任,让他的一个亲信去当书记,乔书记没有同意,说观察观察再说。看来乔书记这一关是把对了,这个事最好不让文史远书记知道,一定要讲点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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