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王步凡准备接见各县区的代表团团长,强调一下按照上级的意图,选举省委钦定的市长候选人文史远为市长。尽管他心里边希望文史远落选,让林涛繁出任天野市的市长,私下里他也为林涛繁的当选做了一些工作,但是他是天野市的代理书记,在场面上他必须和省委保持一致,不然就会有人说他驾驭全局的能力很差,对他将来出任天野市的市委书记不利,但是那天马疾风的态度很明确,对天野选举市长的事好像要“听天由命”。有了马疾风的这个态度,王步凡也就有恃无恐了,即如文史远落选了,最起码马疾风不会说他没有驾驭全局的能力,因为文史远的所作所为确实不得人心。
王步凡正准备给向天吟打电话让他召集各代表团的团长,突然接到省委副书记呼延雷的电话,说天野市公安局搞刑讯逼供,魏酬情明明是无辜的,现在却被屈打成招,定了故意伤害罪,让他务必亲自过问一下,甚至说他还等着要个明确的结果。
接了呼延雷的电话,王步凡越来越觉得这其中有鬼。如果不是文史远怕影响不好,给呼延雷打了电话让他出面干涉,一个堂堂的省委副书记怎么会过问这样的小事。看来呼延雷是要死保文史远的。这样一来林涛繁出任市长的难度就增大了。根据有关规定,只要有十五名以上代表推举某个同志为市长候选人,他就有资格与组织上钦定的候选人一起竞选,但必须报经上级组织部门批准。那么即使有人推举林涛繁为市长候选人,省委会不会批准?如果呼延雷出面横加干涉怎么办?当然,王步凡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去落实呼延雷的指示,他只好给向天吟打了电话,让他出面与代表团团长们谈话,至于他怎么谈是他的事,也许他会真戏假演,那样正合王步凡的心意。他给向天歌打了个电话,让他到天道宾馆来接他,说有要紧的事情。
向天歌接了王步凡的电话,几分钟后就赶到天道宾馆。王步凡上了向天歌的车说:“走,去看魏酬情去,呼延书记打来电话说你们搞刑讯逼供,屈打成招,有这事没有?”
向天歌一脸愕然,他并不知道下边人是否刑讯逼供,就说:“不会有这事吧?怎么一个魏酬情还惊动了省委副书记?我看叶慕月被毁容这个事情十有八九是魏酬情干的,你想啊,她为了跟文史远结婚,把牛荃告进去了,还判了十二年有期徒刑,现在文史远又要跟叶慕月结婚,她能不恨?最起码她有作案的动机和嫌疑,叶慕月也一口咬定她那天晚上把魏酬情认得很准。”
小车驶出天道宾馆后,王步凡说:“事情都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现在叶慕月成了个大疤脸,文史远还能再要她?再说这个事情一旦闹大了,对文史远肯定不利,他现在必须保护魏酬情,只有这样才能息事宁人,不然魏酬情一旦翻脸,把他们之间的丑事抖搂出来,文史远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仅作风败坏这一条,代表们还能选他当市长?这个事情只怕咱们得听省委副书记的招呼啊。”
向天歌很气愤地说:“这位副书记管得也太宽了吧!”说完这话,小车已经进了天野看守所。王步凡和向天歌直接进了女所长的办公室,正好所长在值班,向天歌对所长说:“你去把魏酬情叫来,王书记要见她。”
所长急忙与王步凡握了手,说:“我这就去提她。”
所长出去后,王步凡并没有坐,他环视一下所长的办公室,屋里装修得很讲究,墙上还挂着《所长工作守则》,最别致的是她的座椅,上边的垫子是人工刺绣的,垫子上绣了个国徽图案。王步凡看见这个垫子就笑了:“天歌,这国徽怎么能坐在屁股下呢?”
向天歌摇着头说:“这个女人就是这种素质,我批评过她,她还强词夺理说,把父母赐给的血肉之躯置于最神圣的国徽之上,时时刻刻记住自己是一名人民警察,公正执法,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王步凡笑道:“谎言再美丽也是谎言,她说的话你相信吗?”
向天歌道:“郑清源和左绣的死,我怀疑与她都有关系,可是省公安厅跟我打过招呼,说要我照顾好她,市委和省委对那件事也低调处理,我也只好不再细究。做人难啊,有时你还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能太清醒。”
王步凡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听见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而近,王步凡知道是女所长返回了,就不再议论她。此刻一个穿着犯人衣服,蓬头垢面的女人出现在王步凡的面前,他几乎认不出是魏酬情。当魏酬情认出王步凡时突然跪在地上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王书记,你要为我做主啊,他们搞刑讯逼供,我受不了折磨只好认了,可我是冤枉的啊,我没有伤害叶慕月。你看这,你再看这,都是他们打的。”魏酬情说着把袖子挽起来,几个地方流着血,裤子拉起来后,脚上也流着血。
女所长听魏酬情这么一说,立即发怒了:“魏酬情,你还是人不是人?你胳膊上的伤是自己用嘴啃的,腿上的伤是自己踢的,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呢?谁打你了?你把人指出来!”
“我没有血口喷人,这伤就是你们的民警打的,还人民警察呢,我看你们是一群国民党的警察,是土匪!”魏酬情这时候不哭了,用脏兮兮的手擦着脸上的泪水。
女所长气得脸色发白,又要说什么,王步凡止住她,然后问魏酬情:“魏酬情,既然你说自己是无辜的,怎么就承认了叶慕月被毁容是自己干的?”
魏酬情一时回答不上来。
女所长很愤怒地说:“王书记,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刚进来时她情绪很低落,我看过审讯笔录,这不,就是这一段。”女所长从抽屉里取出审讯笔录让王步凡看——
“魏酬情,你为什么要对叶慕月毁容?”
“我恨这骚娘们,我恨文史远,他们弄得我和丈夫离婚了,现在文史远又不要我了,他们不让我好好过日子,我也不让他们好好过,让文史远的市长当不成,我让叶慕月这个狐狸精变成丑八怪,要下地狱就一起下地狱吧。”
“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我心中只有仇恨和对男人的失望。”
……
王步凡看完这段审讯笔录,女所长说:“王书记,这是公安局审讯魏酬情笔录的一部分,后来文史远的秘书要求探望魏酬情,探望之后,她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还口口声声地大喊冤枉。”
王步凡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文史远从中做了工作,在魏酬情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她才开始翻供,可能叶慕月要变成一个牺牲品了。他摆摆手让女所长把魏酬情带下去。
魏酬情这时又装疯卖傻地跪在地上喊冤:“王书记,你是天野最廉洁、最清正的好干部,就像青天包大人那样,受人尊敬,被人爱戴,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我魏酬情确实是冤枉的!”
等王步凡再一次摆了手时,女所长才命令两个看守把魏酬情带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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