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处理仇人的骨灰_钟伟民【完结】(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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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有三衰六旺,不幸遇脚臭者登门,只能大开窗户,憋气,节食,恳求脚臭者:“如果大驾穿回尊履,小人一家感恩。”

  试想想以下惨相:你做大寿,贤妻,或者女朋友,筹备数日,做了九大簋要取悦你,让你邀来十二猪朋见识她的厨艺。

  时辰到了,华屋烛影摇曳,墙犄角有个李云迪一样的人物在弹肖邦;掀帘,皎月临窗,为了贺你多福多寿,连花,都开得特别富贵。“人生如此,夫复何求!”你一点题,猪朋面对香喷喷一席色香味全鲍参翅肚鱼虾蟹,同声附和:“夫复何求,夫复何求!”

  叮咚!门铃响,脚臭者来了。

  他脱鞋,大家以为他捎来咸鱼;他就坐,一双脚伸入桌底,简直就像藏了死尸。臭,越来越臭,那是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臭。

  “起筷,起筷!”脚臭者举箸,但四顾,人人脸色发青,想吐,又不能吐,捣鼻掩口,全身抖震。“没吃,就中毒?”他大惑不解。“你摧毁了我们的幸福!”女人扔掉围裙,瞪着他一双脚,决定到厨房取刀去……

  现代参婆

  曾参的老婆,下称参婆,要到市场去,小儿子跟在后面哭,她就哄他说:“你先回家去,等我回来,就杀头猪让你吃。”参婆买了菜回来,发现曾参已经抓来一头猪准备要杀,赶忙制止:“我跟这小杂种随便说说而已,你怎么就当真了?”

  曾参教训参婆:“小孩子不可以随便哄骗!他头脑像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得跟父母学习,受父母感染。可是,你现在欺骗孩子,就等于教孩子撒谎。父母欺骗了子女,子女就不会相信父母;这绝对不是良好的家庭教育。”于是,好端端一头大肥猪,就这样牺牲了。

  这是《韩非子》载的故事;这个故事,说明“家教”的重要。那些在地铁和巴士上替孩子剪指甲,任指甲飞向乘客的“母亲”,其实,就比参婆更无知,更不知道家教为何物。在公众地方,不宜乱抛垃圾;乱抛,要罚款;指甲虽小,仍该算是垃圾;现代参婆的行为,等于教孩子公然犯法;这样的孩子长大了,怎么还会重视法律?

  除了轻视法纪,也会把公众地方,当成私家客厅或者睡房;我们在车厢里见到拥吻爱抚,把舌头伸出来舔来舔去的男女,就是“幼承庭训”,认为公家等于私地,才把车厢当睡房,甚至有把升降机、泳池当厕所的。

  在澳门,改仔官也街和路环天主堂前地,除了下大雨,总有些随父母来旅游的小孩在那里掷沙炮;沙炮里头有火药,着地爆炸发恶声。小孩爱玩,无可厚非;但我看到过最恐怖的情景,是有一个现代参婆,在人挤人的官也街,把沙炮排在路中心的长椅上,让孩子可以随手抓起,扔向行人。沙炮在脚边爆炸,女孩们尖叫失态,老母和孩子都好开心。

  “这个小孩长大了,会成为恐怖分子,会扔更大的炸弹!”我可以这么肯定;防微杜渐,是严拿现代参婆,押送大西北,关个十年八载,再褫夺其生育权,免得她们继续为社会添害。

  爱你的蜜管够深

  看《改编剧本》,每次看十来分钟,睡着了,翌日重头看,看了好多个晚上,总算把两片影碟看完。

  制作班子以前拍过《成为约翰·马尔科维奇》,见好不收,早晚“玩谢”自己。

  故事,是很不错的;有一段对白,好动人。在兰花展上,梅丽尔·斯特里普遇见常到沼泽采兰的鲁男人,男人指着兰花十二寸长的“蜜管”说:“这是圣诞星兰。”达尔文认为:这种兰花既然有十二寸长的蜜管,就一定有一种昆虫拥有十二寸长的“鼻子”;因为,圣诞星兰如果没这种昆虫代劳,为她传送花粉,就会绝种;昆虫,如果没有十二寸长的鼻子,探不到花心吃花蜜,也会灭亡;花为虫生,虫为花活;他们也许感觉不到对方的重要,但她死了,他不能独存;他病了,她会飘零,会凋谢。

  达尔文是对的,他最后发现了一种飞蛾,鼻子,长短粗幼,正好跟兰花接榫。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这一场性交,让大自然变得神奇和美丽。”鲁男人好像这么说。

  兰花,尤其有这条长蜜管的兰花,我总觉得,是个女人;有怎么样的女人,理论上,就会有相匹配的怎么样的男人;在茫茫人海,他们互相寻觅,当圣诞星兰遇上长鼻飞蛾,那就是奇壶遇上了怪盖,是董先生遇上了董太太,可以教苍生惊羡,也可以让七百万人憎厌;总之,是绝配;天变,地变,这份情,这身业,永恒不变。

  人,活在“寂寞”里,多少因为没放开怀抱去找寻这条蜜管,或者,这个长鼻。“我爱你。”你对枕边人说。如果那是个女人,她例必会问:“你爱我什么?”你就答:“我爱你的蜜管够深,就像你爱我的长鼻够长。”虽然猥琐,但这是标准答案。

  脱发

  煮好一锅粥

  有两种东西,三更半夜,或者天寒地冻,最希望能吃得到,那就是:猪骨粥和生炒糯米饭。

  在澳门,要能吃到,不难;要能吃到好的,还是不容易。沙梨头六记,猪骨粥一流,但距我家二十分钟脚程;住久了,觉得这二十分钟,简直远似天涯。就近吃,是有一家卖粥的,但这“粥”,每夜不同,前天是猪骨粥,昨天是猪骨汤,今天是猪骨糊,有时候,根本就是猪骨糕!收费天天相同,但水准,天天浮动,宁愿吃即食面。

  “煮好一锅粥,有多难?”我问六记明。“米不能太新,不能太旧,不能起胶,要跟供应商有默契,要反复试煮;钢煲煮粥易焦,要用锑锅……”六记明说了一轮,还没说到该用什么骨头。好好好,就算“煲粥”是天底下最艰难的学问,炒糯米饭一样,要拣米、拣腊味、拣虾米,要反复试炒,也是天底下最艰难的学问;但炒饭和煮粥,做得好,得天天做;做不好,也得天天做;做好做丑,同样费劲,为什么就不肯再花点心思,做到最好?

  做得好,食客开心;但最受惠的,还是卖饭卖粥的老板,小则糊口,大则发财,卖一两样东西卖得飞黄腾达的,大有人在,怎么笨得要跟自己过不去,就因为这一点点不讲究,不是苟延残喘,就是光荣结业?

  有姓小,译号黑明的猪朋,无事常受黑白两道迫害,走投无路。建议他:“不如来卖糯米饭。”愚见以为:这饭做得好,真材实料,现炒现卖,结合强大传媒力量,广泛报道,适当做势,一定可以行销省港澳,买屋买车买二奶,指日可待。可惜,小黑明的“不可能思想”仍旧支配他,他仍旧议而不决,决而不行。

  “卖糯米饭,难道比卖寿山石困难?”我开店,悟出一点道理:一、卖有人需要的东西;二、不必贪多,卖两三样、甚至一两样东西就够;三、用心做,做得好,就卖得好。石头店,本来像一家杂货铺,生意不好;光卖寿山石和蜜蜡,成了专门店,反而有识货的熟客支持。天天跟猪朋讲道理,竟然都当耳边风。澳门新桥墨山巷有个老头卖桑寄生蛋茶和炖蛋,卖了几十年,每夜有长龙等着开卖,老头能做到的,怎么猪朋总摇着猪头,频呼:“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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