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湘女上天山_卢一萍【完结】(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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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习期间,王震司令员经常到学院检查工作并和同学们交谈,问寒问暖,和大家说说笑笑,看不出一点官架子。有一次,他来到我们班宿舍一看,说,好,内务整洁,被褥叠得有棱有角,像个当兵的。他还教育我们要好好学习,掌握好专业技术,毕业以后要服从分配,安心扎根边疆,为各族人民服务。接着他又问我们有什么困难,一个学员用湖南长沙口音说我们没有鞋子。他风趣地说,那没关系,等你们毕业后分配了工作,结了婚,不就有了孩子吗?说得我们的脸都红了。急得那位同学连忙说,我说的是穿的鞋子,不是小孩子,引得王震哈哈大笑。

  1954年4月,我们中专班的同学以优异的成绩,带着所学的专业知识离开了学校,走上工作岗位。那天,我们有十六位同学从兵团驻地石河子出发去农七师,当天出师不利,汽车到沙湾县便发生故障,走不成了。怎么办?接我们的同志说,你们别急,我已向师里电话联系好了,一定会来车接大家。等了整整四个小时,只等来一辆马车,我们就拿出青年人的勇气,异口同声地说,把行李放车上,我们大家走路。一路上,同学们唱着歌,说说笑笑,三十多公里路,走了五个小时,到达师部驻地炮台,刘振世师长、史骥政委带领很多机关干部热烈欢迎我们,那时已是晚上九点多钟了。

  我们是八一农学院首批毕业的学生,也是兵团农业战线上第一代技术员,绝大多数人都兢兢业业战斗在天山南北。

  我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我对自己选择来新疆没有任何遗憾。只有一件事一直让我心怀愧疚,那就是对儿子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他病了三天后我才赶回去,致使儿子终生痛苦。

  我们这一代人是毛泽东思想教育出来的,热爱工作,宁愿亏了自己也不愿亏公家。我当技术员时,要经常下连队蹲点。我的孩子当时才两岁,没人照顾,就请了个保姆。有一次,保姆到处找人带信说孩子病了,不会说话了,让我赶快回去。当时正是庄稼抽穗扬花的时节,我得把连队防治病虫害的工作指导完,因此耽误了一天。等我赶回去,把儿子带到医院一检查,医生说他的耳朵听不见了,话也不会说了。我当时一听,就瘫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儿子就这样成了聋哑人,后来找了一个聋哑媳妇,我有了个孙子,因为我内心对儿子一直十分内疚,所以决心一定要培养好孙子。孙子遂我心愿,品学兼优,是美国树华奖学金获得者。对不起儿子在孙子身上补,我晚年的全部心血都在孙子身上。

  还有,就是1955年7月的一件事。那天我一大早步行到团部开完会后,天色已经晚了。回连队还要走八公里路,是回还是不回呢?大家都劝我不要回去,可我想到棉田里棉铃虫十分严重,耽误了治虫时间棉花就要减产,救灾如救火,我晚饭没吃就离开了团部,心想摸黑也要回连队,一个人走着走着,到了离连队还有三四公里路的地方,路两旁长着比人还高的芦苇和芨芨草,晚风一吹,“刷刷”直响,让人毛骨悚然。

  路上见不到一个人,抬头一看,发现前面约一百多米处有一只狼正在那里蹲着。“独狼难对付”,当时我害怕极了,豆大的汗珠直从头上往下淌。心想,我工作还不足两年,才活十八岁,就这样被狼吃掉,不是太可惜了吗?吓得既不敢吭声也不敢向前走,感到浑身都是麻木的。

  狼可能感觉到了我的恐惧,它站起来,向我逼近。

  我可能是因为极度的恐惧,吓得大叫了起来。

  狼愣了一下,后退了两步,然后继续向我逼过来。

  我想跑,但一双腿好像栽在了那里,迈不开半步。我想捡块石头给自己壮胆,但怎么也弯不下腰。我只有大喊,救命呀,救命呀——

  就在这危难之际,发现前面有灯光。原来是一位浇水的男同志,当时我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就继续大声喊叫,有狼呀,快救命啊!那位军垦战士一边向我跑来,一边大声说,小姑娘,不要害怕!我来了!这时,狼见了灯光,害怕地跑了,我谢过这位同志,就赶快朝连队跑。那天我死里逃生,多亏了那位浇水的同志,这件事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遗憾的是,我当时因为紧张,连他的名字都忘了问。

  1960年冬天还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我们到下八户开垦新农场,所有的人都住进了地窝子。团长和政委有一间办公的小平房,但孩子和保姆住在地窝子里,团长王敬玉的爱人刘樱桃也是湖南女兵。有一天,一个地方上的老乡开车经过下八户,他没看清地窝子,也不知道地下住着人,把车开到地窝子上去了,一个轮子掉了进去,正压在刘樱桃住的地窝子上,把地窝子压塌了。保姆吓得大声喊叫,慌忙把一个孩子从泥巴里扒出来,但另一个孩子被压死了。刘樱桃正在地里劳动,当保姆抱着那个夭折的孩子哭着跑到地里,她一看孩子就大声叫起来,又是拍,又是喊,但孩子再也不能活了。她当时就一头栽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说起孩子的事,还有李道揆,她是八一农学院本科班毕业的,后任农八师农科所副所长,受到过农业部的表彰。她五八年在一四八团任生产股股长,不但要指导生产,还要兼管农、林、牧业和水利,忙得不可开交。一天,她正在地头劳动,忽然感觉肚子疼痛难忍,她走到芦苇地边,小便后,掉下来一个血淋淋的东西,她用纸包好拿回家,请医院hushi查看。hushi看后说,李股长,你小产了,是个女婴。她听后,心情难过极了,深思了一会儿,对这位hushi说,我小产这件事,请你保密,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因为还有很多工作等待我去做。这位hushi用同情的、难以理解的眼光看着这位年轻的大学生,问道,你的身体行吗?没关系。hushi只好把这个秘密埋在心里。第二天,李道揆又到了地头。

  刘玲玲:汽车把地窝子压塌了(2)

  的确,那时的人都追求一种崇高向上的东西。

  曹福民是土生土长的长沙人,当兵之前,她在杨开慧的母校湖湘女中读书。她五○年就考上了志愿军的文工团,但可能是出身地主的原因,没有让她去。第二年她参加了西北军区干部招聘团,到兰州后,分配在西北军区机要处。

  她那时最喜欢唱的就是《共青团员之歌》,这首歌给她的鼓舞太大了,她至今唱起来还会热泪长流。到了兰州后,她并不安心,一心要奔赴祖国的边疆,一心想到新疆去。

  后来新疆军区机要处需要人,她第一个要求去,领导同意了。

  出发时正是元月。寒冷的河西走廊萧条得荒芜一片,孤独的一辆卡车上坐着四十个人,架着两挺机枪,直到二月初才颠到了猩猩峡,那里的气温零下四十摄氏度,晚上十二点,刚过七角井,车就翻了,好在人员没有伤亡。天太冷,大家用被子把自己包住也不管用。男同志就喝酒,让她也喝,说能御寒。她不会喝酒,喝了几口,反而觉得更冷,后来就冻得没有知觉了。

  一直等了两天,才终于等来了救援的车,把他们接到新疆。她留在了新疆军区机要处。

  别人都羡慕她,但她并不愿留在那里,觉得那里太舒适了。那时的人都追求一个英雄梦,她一心想去阿勒泰。当时那里连汽车都没有通,是新疆最艰苦的地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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