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走后，楚梅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满是钟维民、机构改革、侯石嘉……无论如何也理不出头绪。
于是，他拿起电话拨通了钟维民的手机：“喂!钟兄，你好!现在忙什么呢?”
听到是楚梅村的声音，钟维民连忙说：“兄弟，回来了。我正在为侯局长撰写全市经济监管工作会议报告。有事吗?”
“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和你聊聊机构改革的事。”
钟维民说：“你看这样好不，我把这段收尾，15分钟后给你打过去怎么样?”
“好。我等着你的电话。”
在等待中，楚梅村随手拿过《苏轼文集》翻看，一篇《留侯论》引起他的注意。但见“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狭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哦。明白了，钟兄不就是有大气量的人物吗?
“丁零零”电话铃响了，楚梅村立即抓起听筒说：“钟兄，我真佩服你了，受了那么大的屈辱，还这样镇静自若地写会议报告。看了《留侯论》我才明白你是真正的英雄，不与小人一般见识，这是你的品德呀。”
钟维民哈哈大笑：“兄弟呀。没想到一年的农村生活，不但磨炼了你的意志，而且更是满腹经纶了。我可不是什么‘君子不怨天，不尤人。自任以天下为重’的大人物。是凡夫俗子，普通人，从小就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不与粗鄙小人一般见识嘛。我相信时间是公平的，它能够证明一个人的品行。你相信吗?”
楚梅村：“我相信!可是，奸臣们嘲笑忠良：你在我前身先死，我在死后落骂名。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钟维民：“我们还是现实一些吧，说说你回来有什么想法?咱们合计合计。”
楚梅村迟疑了一会儿说：“钟兄，监管局人妖颠倒的现实让我实在不能待下去了，去农村也是逃避监管局压抑环境的无奈之举。但我相信天生我才必有用，在农村的工作使我重新找到自信。农村的实践证明。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楚梅村能够干出成绩。我才41岁，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消沉下去。行政机构改革，政府给我们这次机会，一定要抓住不放，你意下如何?”他急切地问。
钟维民不紧不慢地说：“梅村，当年我从人事局几十名待分配的大学生中选中你，看到的就是那股不服输的精神，你的表现没有让我失望。虽然，你竞选工商贸易处长失利，但是，却取得调研员的资格，好歹也是个正处级了。下乡一年来成绩突出，这些为你提供了平台。在农村干满三年，你有可能一鸣惊人。如果现在回来，参加竞争上岗不管成功与否对你都有许多不利影响。我觉得要三思而后行!”
楚梅村急了，大声说：“钟兄，我知道你是‘诸葛一生唯谨慎’。可是，你就吃在这谨慎的亏上了。工龄20年的大学毕业生，写得一手好材料，至今还是主持工作的副处长，比我还低一个级别，难道这不是不敢竞争的结果吗?我们为什么不能有舍我其谁的霸气呢?这次，我参加竞争的主意拿定了，落选的话，大不了回我的平远村继续当农民。”
钟维民轻轻地“唉”了一声。
反应敏感的楚梅村意识到了什么，就问：“钟兄，难道这次竞争上岗有什么猫腻?”
钟维民有气无力地说：“猫腻，我不敢说有没有。但是，报名条件你清楚吗?我们可不能感情用事，要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你的热情我不能打击，只能支持，但是，必须弄清楚侯石嘉局长的意图。”
楚梅村一愣说：“你钟兄是机构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成员，那么，你告诉我报名条件。”
钟维民郑重地说：“必须是大学专科以上学历;机关正副处长，调研员、副调研员，下属事业单位的正副实职领导;年龄在50周岁以下;身体健康，大是大非面前立场坚定;有较强的组织领导能力;群众公认，等等。”
楚梅村立即兴奋地说：“这些条件我都具备。”
钟维民不耐烦地说：“我说你聪明反应快，但是也不能反应太快嘛。你扳着指头数一下，再说。”
真是“一石激起千重浪，一语惊醒梦中人”。楚梅村静下心想了一会儿说：“乖乖，目前符合条件的真不少，可是，我们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我们的水平和能力在那里是明摆着的呀。”
钟维民无奈地说：“要紧的就是这个‘大学生’，这些年文凭泛滥成灾，走读、函授、夜大、成教甚至党校也在发文凭。如今的机关，几乎90%以上都是拿着大专以上文凭的。公务员鱼龙混杂，国民教育初中没有毕业，却有党校大专甚至本科文凭，持在职研究生学历的也不少。在机构改革中，他们规定的岗位标准就是大专以上学历，但没有说明是国民教育学历。这样，那些手握本科文凭甚至研究生学历而实际是小学水平的人就和我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我的傻兄弟。我们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呀。”
楚梅村坚定地说：“我看我们没有悲观的必要，站出来竞争，不就是再失败一次嘛。没有什么可怕的。”
钟维民低声沉吟着：“你不知道这次与你那次不一样，如果失败，你的调研员资格也不复存在，只能是保留处级待遇的科员。你想想自己有多大的把握。”
楚梅村不服气地说：“如果是公平竞争，我们怎么会失败呢?只要他们没有内幕，我就要闯一闯。”
钟维民不安地说：“内幕，也许有吧。不过，侯石嘉局长是知识分子，想必他真会选千里马，你最好找找他，怎么样?我们就说这些。”
楚梅村心理有些波动，连忙说：“谢谢老兄的提醒，我明天就去找侯石嘉局长，希望取得他的支持。晚安。”
钟维民回应道：“晚安。”心里说：让楚梅村去找吧，只怕没有什么结果。处长岗位人家内定的基本都是自己的亲信，如果不发生什么意外，别人是难以竞争过他们的。千万不要让楚梅村再遭到伤害呀。
第二天早晨，楚梅村按正常上班时间来到监管局，他要找侯石嘉局长汇报一年来的农村工作，询问机构改革的有关事项。
“咚咚咚”敲门声搅了侯石嘉和他请来的文物贩子的兴致，他们再也不能静下心来鉴定这些价值不菲的文物，自然也就无法商谈买卖价格了。侯石嘉急忙把这些宝贝放进保险柜锁好，与文物贩子聂坐下来喝茶聊天，谈论的还是文物字画的鉴赏。“咚咚咚”外面的敲门声更响了，侯石嘉不得不打开办公室门。楚梅村急忙走了进来说：“侯局长，早上好。有客人呀。”
侯石嘉指着桌子上摆放的《文物鉴赏》、《字画鉴定指南》、《古钱币价格参考》等来不及收拾的书籍，满脸堆笑地说：“哦，小楚呀。什么时候回来的?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省文物鉴赏名家聂之存先生，他平时也做些书籍生意，今天来找我推销文物鉴定书籍，随便聊聊天。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找我，不知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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