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城郭_柳建伟【完结】(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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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玉豹伸出脑袋小声道:“哎呀李叔,你对玉豹可真是那个亲呢!你是亲你那一百零八万吧?你怕我把你这件事抖出来,对吧?我不走,判十五年。你呢?你算算,一百零八万能判几次死刑。再说,全中进去了,也要招出来的。那钱肯定是他帮你取的。我准备留下来会会英国佬,要是免不了进局子,我可要说实话的。李叔,想想你自己吧!”

  李金堂脸色变得铁青,刀一样的眼光在申玉豹脸上割来割去,一字一字说着:“不识抬举的东西!凭你无根无据的几句话,能伤了我的毫毛?你太幼稚了!你不懂政治,你什么都不懂!如果救灾账上能查出我的这一百多万,李金堂能在龙泉稳稳当当呆三十多年?我扶持你,是因为我主管经济。你供出我在你名下存一百多万,就是你蓄意中伤,查不出证据,你又多一条诬陷罪。你有诬陷我的动机!因为处理你偷漏税的事是我决定的,为此你付出了近两百万的代价。你该明白,这两百万是上缴了国库,不是流进了我李金堂的腰包。法律会很快认定你是诬陷。安你这个罪,证据确凿。我就说你当时送给我二十万元的存折,被我拒绝了,硬是坚持加倍罚你。全县八十四万人,会有八十万站在我的一边。你大概不会忘记我搞过一次礼品曝光,上进省报头版。你可以说我是因为洪梅整你,不过这件事同样能成为你诬陷的理由。欧阳会在法庭上承认和你的恋爱关系,只会说和我只是上下级的关系,因为我还主管文化、教育。所以,你赢不了,你不可能会赢!有一个叫林苟生的人,不知你认不认识,现在他是个合法的珠宝商。他从五六年开始,和我斗了三十多年。最近我才弄清楚,白剑是通过他查到了当年十六个公社的部分救灾账目的。白剑文章中提出一千多万救灾款不知所终,就是根据林苟生提供的账目得出的结论。实际上,没有这么多,顶多有五百万。那样大的一笔救灾款,差错五百万,算多大个事?所以,白剑弄来工作组,他也赢不了。如果你不离开龙泉,你会在看守所听到我现在就能告诉你的结局:查出一两个原公社书记侵吞三两万救灾款的事,查出十几二十个大队支书私吞几千元甚至一万元救灾款的事,然后都把他们抓起来,判上一到十年。白剑因此也有了面子,也会收场了。不收场他还能怎么着?所以他也不能算赢了,他没有伤我一根毫毛。我为什么要给你说这么多呢?因为我已经下决心要除掉你!你应该问问林苟生,他会告诉你我当年是怎样把他从石佛寺镇镇长一步步送到鸡公山监狱的。当时我没准备取他性命,只是准备让他在监狱住一辈子。后来他越狱逃走了,才找到了报复我的机会。你不会有他这么好的运气。上面这番话你都可以当成耳旁风,最后这几句你一定要牢牢记住,用刀子刻在你心尖尖上:判你五年也好,判你二十年也罢,我只会让你再过这最后一个年,明年春天、夏天、秋天或是冬天,你会在监狱里病死!”李金堂裹裹大衣,迈着坚实的步子走向大街。

  冷风吹乱了申玉豹的头发,他伫立在一堆碎砖上,目光渐渐散乱起来。他喘了一会儿气,疯子一样张牙舞爪朝细柳巷跑去。进了家门,申玉豹显出了分外的冷静,把四个保镖叫到跟前说:“你们都给我回公司去,把公司的两个大保险柜给我看好,三天后我要带着那四百万到广州做一笔大生意;你们去告诉门会计,让他带上钱到柳城预订五张飞机票,我和你们四个一起去。”保镖们走后,申玉豹叫过小山子道:“你把那些小炸药包都捆在一起,剩下的雷管也绑进去。”

  小山子发现申玉豹今天有点古怪,怯怯地说:“总经理,你要弄啥?绑在一起要顶七八个手榴弹哩。”

  申玉豹舞着双臂喊着:“问,问,问个屁!总经理要做的事,能是你问的吗?一点都不懂规矩!干啥?你忘了吗?炸鱼!水面上有冰,水凉得很。草鱼鲤鱼乌龟王八虾米,轰一声,漂上来一片。做你该做的事。把我的指纹打火机灌满气,在家里等着我。”

  小山子听个将信将疑,又问一句:“总经理,该吃饭了。”

  申玉约在门口一扭头,“你先吃吧。”

  十五分钟后,申玉豹出现在赵春山家里。

  赵春山正在教永亮修手表,右眼窝里夹着一个微型放大镜,看见两个申玉豹,一大下小。

  申玉豹恼了,“你不能这样看我!像牛经纪相牛。你为什么不抓我呀?你不是什么都明白了吗?”

  赵春山取下放大镜,微笑道:“一呢,还没到时候,二呢,我和白剑都相信你会自首。政策你都知道了,坦白从宽,自首从宽。我相信你一定能重新做人。”

  申玉豹冷笑道:“我没有罪,自首干啥?我老婆的骨头都要沤烂了,这案还翻个球。这是你的宝贝儿子永亮吧?狗日的,你真是个铁面无私的赵青天,连儿子也敢铡!”

  赵永亮鼻子哼一声,“好汉做事好汉当,有啥了不起的。”

  申玉豹眼睛瓷地一亮,“嗨!有种!老子英雄儿好汉。好汉个狗屎。糊涂虫一个,我是个大糊涂虫,你是个小糊涂虫,咱俩一对糊涂虫。”

  赵春山仍笑着,“知道自己糊涂就好。自首是要从宽处理的。”

  申玉豹机警地后退一步,突然间神经质地笑起来,直笑得泪囊上挂上两颗晶莹的珠子,“监狱?我到监狱还不把我朝死里整。你那监狱咱可不敢住。”

  赵春山严肃地说:“你怎么能这样看我们的监狱?你是听谁胡说八道了?现在是法制社会,天王老子也不敢胡来。你放心,我们的监狱只能把犯人改造好,给他们提供重新做人的机会。我用人格向你担保,到了监狱一点危险都没有。”

  申玉豹道:“林苟生的事你知不知道?”

  赵春山愣了一下,“那是非常时期,公检法都砸烂了。你的担心丝毫道理也没有。以后法律只能越来越健全,再也不可能出现林苟生那种事了。”

  申玉豹神情恍惚了一会儿,狞笑一声道:“我有啥罪要我自首?打了一次老婆也犯罪吗?做生意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马克西姆能不知道国际市场上驼毛和羽绒的价格?我是做了假,可我卖给他的价钱,只是真的三分之一。我这咋说也该叫人造驼毛、人造羽绒,我发明了配方嘛。人造肉、人造鸡蛋不都在卖吗?日他妈是他马克西姆勾子黑,他明知道是人造的,偏要当真的卖,到联合国法庭也是他输理!我有啥罪?他要标个人造驼毛,能冻死人?我还要好好活!我还想出国风光风光哩。外国真好,发生过恁多鲜事。一个贵妇人被姘头甩了,她就卧轨自杀了;一个爵爷像扔破抹布一样扔了一个姑娘,后来竟跟着当了妓女的这个姑娘一起流放了;一个良家妇女找个神甫做野男人,最后竟被别的女人当雷锋一样学哩;一个大学生想做拿破仑,把一个放高利贷的老太太当臭虫一样杀了,抢了一袋子钱,一个子儿也没花过;一个小木匠也想当拿破仑,和市长夫人轧姘头,后来又开枪杀了这个女人,记起来了,没杀死,小木匠被杀后她还抱着血脖子脑袋亲哩,错了错了,亲脑袋的是个千金小姐。我还想看看这些地方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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