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度难度,要是没有难度,我们也不会来找你。”王思凡生气地说,之后,声音软了下来,“保国,求求你了,这全中真要是……总应该让红云见他一面吧?还有,平阳大学已经出现了非典病人,你们市政府总不能坐视不顾吧?小怡怎么办?你说!”
张保国艰难地说,“有些事情,我还没法告诉你们。平阳的大学里出现了非典病人,中学、小学、幼儿园也有人染病了。我心里非常难受。你们要相信,省第一人民医院肯定会尽一切可能救治全中的。小怡是学生,是学生就该遵守校规。我刚才给她打了电话,让她把所知道的情况告诉学校,然后把自己隔离在学校。她现在已属于高危人群,她必须承担起一个公民在这种时候应承担的责任。正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她更应该这么做。思凡,小怡和你一起呆了两天,你也属于高危人群了。我劝你也在家把自己隔离起来吧。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需要规矩和秩序。我们还要到一家幼儿园看看,那里的一个老师上午发病了。”
王思凡确实无话可说了。
一行人刚要上车,在一旁接听电话的万富林跑过来,“保国市长,周东信又报告了几个坏消息。‘天地英雄’一个叫莉莉的女孩子也染上了SRAS,市三院一个确诊病人三天前点过这个莉莉,说是只是喝了酒、唱了歌。‘百年润发’美容美发厅的一个所谓美发师也染上了SARS。市二院报告,昨晚和今天上午,他们收治了汇园小区D座两个病人。刚才说的那个莉莉说,她的病很可能是一个叫周飞的人传染上的。他们在汇园小区D座房同居了三个月。你们知道周飞是谁?是周海涛的儿子。省第一人民医院的流行病学调查工作,做得太糟了。‘天地英雄’和‘百年润发’出现了疫情,可不能掉以轻心呀!”
张保国一听,顿感头皮发麻。作为老公安局长、公安厅前副厅长,他深知这些娱乐场所的所谓行规,在那种场合工作和消费,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告诉别人真名实姓。这种地方疫情蔓延起来,不可收拾。
万富林急道,“你快点作个指示吧。对了,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市三院还收治了两个在宏基大厦打工的工人。这个工程的施工人员有九百多名,八百来个民工,住在二十二个临时搭建的大房子里,四十来人睡一个通铺。市三院离这个工地很近,三院院长说,一旦这个工地完蛋,他们医院肯定会被拖垮。这些民工,没一个能交出住院押金!”
张保国瞥了一眼还没离开的王思凡,说,“富林,不采取点非常手段,掐不断娱乐场所的传染链。你给河东区分局梁局长打个电话,让他准备八十个干警,晚上十二点去把‘天地英雄’和‘百年润发’封起来,一个人也不要放走。你让梁局长派人到传染病医院领二十套隔离服。”
万富林眼珠子转了转,说,“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可以一次把那些服务小姐、美容美发师一网兜住。可是,你凭什么查封人家?说那里出现了非典病人?说那里的急性春季呼吸道传染病大爆发?这两种病可都不是传染病法管的传染病。这种强制隔离违不违法呀?不好不好,我劝你要慎重一点。去‘天地英雄’消费的人,懂法的肯定不少。一旦……”
张保国把万富林拉到一边,小声说,“你告诉梁局长,以涉嫌卖淫嫖娼的理由封这两个地方。至于那些消费者,查查他们的身份证和工作证。在平阳有工作单位的,只要不发烧咳嗽,放他们回家。什么有效证件都没带的,只能让他们受点儿委屈了。只要把这些小姐和美容美发师控制住,这两处的隐患就不存在了。”
万富林笑道,“看来,真把你逼急了。那个工程,是省建一公司承建的,宏基大厦又是省里领导很重视的城市标志性建筑……可是,不采取点措施,恐怕也不行。”
张保国说,“明天让三院派专人给这个工地所有的人检查身体。告诉周东信,由他亲自带队做这件事。我给省建一公司领导打电话,直接告诉他应该面对现实。让四十来个民工睡通铺,实在太不像话了。”
处理完这几件棘手事情,张保国带队赶往蓝天幼儿园。
王思凡又安慰了尚红云一番,自己骑着自行车,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穿行。治大国如烹小鲜,真是至理名言呀。转到文化区,她想去看看女儿。张怡在电话里说学校已经对她们几个人作了要求,一般情况不准她们离开房间了。张怡还说,学生公寓又有两个学生得了SARS了,学校的紧张气氛已经很浓,这时候不宜抛头露面。王思凡只好通过电话交待一些注意事项,然后骑车往家赶。
路过金河宾馆,王思凡的心又被张春山、胡剑峰的安危揪住了。她拐进宾馆大院,绕过一个小人工湖,穿过一条林阴道,直奔三号楼。
丁美玲跑到楼门口,看见王思凡,愣在那里了。她没想到来人会是张保国的前妻王思凡。王思凡也没有想到丁美玲会在这里,看到丁美玲朝自己展现笑容,自己也努力地朝丁美玲挤出笑容,心里却泛出一股异样的苦涩。
丁美玲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王思凡,讪讪地搓搓手,说,“爸爸太累了……不,张伯伯太累了,刚刚睡下。我去喊他起来。”脸臊得如刺猬在爬。
王思凡矜持地摇摇头,“不,不用了,让他休息吧。我听说他,还有你们隔离在这里,有点担心,正好路过……你们都没事吧?”
丁美玲说,“目前都还健康。你看,又不好请你进来坐坐……”
王思凡说,“没关系。保国,哦,张副市长说我也进了高危人群,应该在家隔离。张怡的女同学……”
胡剑峰从里面走了出来,“思凡姐,是为张怡来的吧?我和爸都给她讲了注意事项,应该没问题。按说应该把她们几个都单独隔离起来。我给学校说了这个意见……学校还有主管部门,我们的意见,他们只会参考。不过你放心,这个病只要早发现、早治疗,根本不会有生命危险。你和小怡在家这一天多,戴没戴口罩?”
王思凡说,“我戴了,小怡没戴。我正搞一个社会调查,在外面一直戴口罩。剑峰,你放心,我一定在家里好好呆着。SARS病毒正在改变着我们的生活。哎,你问问钱东风,全中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如果还可以转院,你一定要促成这事儿。这万一……”
胡剑峰的脸色顿时阴了下来,“全中的情况很不好。前天已经给他上了呼吸机……这种情况不能转院……就看会不会出现奇迹了……”
因为都是身处险境,那种健康人对病人张口就来的动人的安慰话,这会儿都不知道跑到哪个爪哇国了,一时间,几个人找不到别的话说了,于是,又简单交谈了几句后,王思凡骑车回家了。
张春山一觉醒来,已是晚上八点半钟。丁美玲要用微波炉给他热饭菜,他不让。洗了一把脸,张春山说,“剑峰,你给保国打个电话,让他马上过来一趟,我要找他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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