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红说,“我不想跟你说,你让哥听电话。张市长,你别说这种没用的话。你的外甥真叫你培养成一个人物了。事情比你们想的要严重得多。他居然化了妆,跑到病房里来了。他说想我,说他梦见我已经死了,他想来看看我。你知道他进了哪个病房?毒王住的五零五房!怎么办?只能留在病房观察。哥,我能说清楚吗?他在五五连口罩都没有戴,你想想我敢往好处想吗?”
几个人在金河宾馆三号楼指挥室傻坐了一阵,还是想不通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居然真的就发生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连口罩都没戴,跟毒王周海涛共处一室,不可能会出现什么好结果。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出现奇迹上了。
万富林说,“再向武警总队要一个中队,把收治非典病人的医院再加几道岗。”
张春山说,“嗯,有这个必要。”
张保国问,“富林,可视电话,市里有没有卖的?”
万富林想了想说,“没有。你怎么……”
张保国说,“全市在一线的医护人员,有近两千人。我们应该想办法缓解他们和他们家人的心理压力。小君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你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买一百台,最少一百台可视电话回来。要保证一线医护人员和他们的亲人,三天能通过这种电话交流一次。美玲,你们再辛苦一下,每天加做一期亲情热线节目。你回去好好想个名字。每天有十个一线医务人员在这个节目中露个面,就至少有十个家庭这个晚上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第二天傍晚,张保国在三号楼听到了三个好消息。第一个好消息:平阳市电视台在晚上八点四十五分黄金时间,将播出《亲情互动》第一期,节目长度为十五分钟。第二个好消息:小君的体征一切正常。第三个好消息:下午五点三十七分,王富贵在雁岭河商场附近,被公安人员和流调队队员抓住,并把他送进了市传染病医院。公安人员从王富贵身上搜出弹簧刀一把、杀猪刀一把。
第十五章
39
《南方周末》刊登的一个调查报告,让丁国昌兴奋得失眠了。
这个调查报告披露了五月七日这一天,全国十四个省市同时发生的放鞭炮和喝绿豆汤事件的真相。引发这一事件的传言,全国有两个版本。一个说,一个地方有个女人生下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出娘肚子后没有哭,却突然说了一句话:“治非典,放鞭炮,喝绿豆汤”,说罢,这小男孩就死了。另一个说,一个地方有个七十来岁的天生老哑巴,哑巴在五月七号这一天突然开口说出一句话:“要想不得非典,子时要放鞭炮,喝绿豆汤”,说罢,老哑巴也死了。
媒体关注的问题是,古老的谣言借助现代传媒后对社会将会带来哪些方面的损害。丁国昌却从这个调查报告中,发现了一个发财的机会。
刘彩云睡了一觉醒来,看见丈夫仍在用笔在报上圈圈画画,伸手甩出一巴掌,“睡吧。三十块钱一斤绿豆,一百块钱一挂鞭炮,与咱们没关了。明天咱们去看房子吧。去车市看看车也行。”
丁国昌一把将妻子拽起来,“老婆,你别睡了。这张报纸咱们可要保存好,年节下,应该给这张报纸供起来。老婆,要不了一个月,咱们就有百万家产了。”
刘彩云伸手摸摸丈夫的额头,“你没得非典嘛!怎么烧得满口胡话?这六十万,给美玲十万,只剩五十万了。咱们已经算是交了出门踩住屎的大财运了……”
丁国昌得意地笑笑,“你也太小瞧你老公了!卖药咱不是第一人,这不假。噢,我就不能在别的地方当回第一人?把这六十万押在鞭炮和端午节上,我肯定就是百万富翁了。”
刘彩云瞪他一眼,“报上已经说了,这是谣言闹的。你趁早给我把心收了。”
丁国昌抑制不住兴奋地说,“你好好想想,板蓝根价钱翻跟斗,十味中药卖出天价,哪个跟谣言无关?如果这药真有用,北京一天还有一百多新增非典病人吗?你说,咱平阳,没喝中药的人有几个?可咱们这儿的非典病人,总数已经接近三百了。你也读过高中,总该记得陈胜、吴广吧?”
刘彩云啐他一口,“呸!你也太小看人了,他们是农民起义的领袖,我还知道那文章是司马迁写的呢!他们跟我们有啥关系?”
丁国昌说,“关系大了。那么多农民兄弟,愿意提着脑袋跟陈胜、吴广起事,什么原因?原因就是他们看见鱼肚子里有竹简,竹简上写着:大楚兴,陈胜王。这个竹简可是吴广事先写好放到鱼肚子里的。这也是谣言吧?这个谣言闹出多大动静?改朝换代的大动静!一个绝妙的谣言,造它十个八个亿万富翁,还不是小菜一碟!就说这报上说的这事儿吧,绿豆卖到三十块一斤,一家人喝两斤绿豆熬的汤,十四个省有多少人家?平时绿豆才一块多一斤。你算算这个谣言凭空创造了多少财富?”
刘彩云不由地点点头,“叫你这一说,还真有点道理。”
丁国昌得意地说,“我绝对不是白日做梦!平阳禁放烟花爆竹好多年了,可并没有禁止经营烟花爆竹。所以,咱们要是有一大批货,咱在平阳做的就是独份生意。现在,人其实都叫非典吓坏了。没有三两年,防非典的疫苗也搞不出来。这两年,人就只能生活在恐惧之中。这放鞭炮驱邪的习惯有上千年的历史了,这才有十几个省一齐放鞭炮的奇观。端午节是个驱邪的节日,一旦有个什么防非典要端午吃粽子、放鞭炮的说法流行起来,你就等着点钱吧。”
刘彩云下床给丈夫倒了一杯纯净水,“国昌,我心小,觉着有这五十万,也够用了……”
丁国昌指指房顶,说,“买一个像样的房,没二三十万下不来,加上装修,得要小四十万。剩下十万,顶多够买个中低档次的车。我们又变成富人中的穷人了。”
刘彩云想了一会儿,说,“也是。五十万确实不算富。你的意思,咱们再赌一把?”
丁国昌眼睛发亮地看着她问,“你说呢?”
刘彩云咬咬牙,把心一横,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听你的。你能赚两百万,我才高兴呢!可你往哪儿弄这些东西?如今查非典查得可紧了。”
丁国昌说,“我已经想好了。货从两个地方进。鞭炮,就在咱们省礼泉县定做,那里的落地红,名气不校烟花之类的东西,还是人家湖南浏阳的正宗。现在的口号是两个不动摇:抓住抗非典这件大事不动摇,抓住经济建设这个中心不动遥我们又不是卖假冒伪劣商品,怕什么?”
刘彩云这些日子对丈夫真的是佩服极了。这一佩服,心里对丈夫的爱意又浓了几分。一想到丈夫又要离开一段时间,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手和嘴都不老实了。不一会儿,两人又赤条条地滚在一起了。因为百万富翁美梦近在咫尺,两人特别投入,弄出的种种响声简直能赛过交响乐,有主旋,有和声,有浅低的吟唱,有高亢的号角引领,结尾在高潮中嗄然而止,很是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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