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7日,陈济棠、李宗仁、白崇禧、蔡廷锴及黄绍闳在广州举行会谈,决定非蒋系军队采取所谓抗日与反共双管齐下方针。蒋介石得此承诺,29日抵南昌,坐镇指挥对中央苏区的第四次"围剿"。
蒋抵南昌当天,在极小范围表示:"希望我这是最后一次来南昌指挥剿匪。张国焘、贺龙部已退出中心地区,已不足虑,剩下的只有朱毛一股。如不全力清除,什么都没法谈。"蒋介石到南昌后,陈诚下令全军进入战争状态。形势对滞留在苏区一角的红一方面军更加不利了。此时,最好的处置恐怕只有趁敌尚未发动时,进行大踏步后退,诱敌深入,寻机歼敌了。
连续几天,中央局无电示。1月30日,周恩来起草电文,以周、朱、王名义再报中央局:连续残酷的战争转眼就到。我如立即转到抚河西,只有攻城才能调动敌人。攻城除前电所述,一暴露企图,二易受夹击之不利外,还有三损伤大,四不能筹款,五耗费时日的不利。在大战前如蒙此不利,而坚城又攻不下,增援军三个师并进又不便打,则不仅未破坏敌人进攻部署,且更便利于敌人的进攻。因此在敌人部署完毕前,如能在抚河东岸连续求得运动战解决敌人,我都不主张立即过河攻城。
在博古等人看来,红一方面军进行运动战,和毛泽东搞的一套又有什么不同?进攻路线的实质就是主动出击,等敌人来打,那叫机会主义,叫右倾。另一点,博古、张闻天一到,标志着临时中央已迁至瑞金,如不在进攻路线上打几个胜仗,怎能服众?还有,红军主力留在抚河以东,若被敌派兵向东追赶,谁来保卫苏区,谁来保卫中央呢?如果瑞金被敌人占领,临时中央的面子又往哪里放呢?南城靠北面,不攻也罢,最起码也要把南丰拿下来,有多大牺牲也必须这么做!
2月4日,指示电又到:在目前敌人据点而守的形势下,无法避免攻击坚城。在总政治任务之下,应以抚州为战略区,目前行动先攻南丰。你们太强调困难了,这与进攻路线极不一致。为达政治目的,虽大损失亦所不惜,虽敌三四师由马路并进,亦非与之决战不可。此电计划,已经中央局全体通过,勿需再讨论。
言外之意,是同意也得执行,不同意还得执行了。无论你职务再高,你也是在组织之人,组织作出的决定,作为个人必须执行。日后,彭德怀在自述中曾这样写道:"当时我为什么同意中央局意见,而未同意毛主席意见?也还是前面所叙对攻占赣州的想法。除此之外,我当时并没有认识四中全会实际是立三路线的继续。当时四中全会的中央,把它称为国际路线,布尔塞维克化的。至于它同样是反对毛泽东人民战争思想的,是反对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方针的,也即是依靠红军打天下的单纯军事路线,我当时完全没有这样去想。一个共产党员凡事要问一个为什么,当时自己仅仅是服从中央决定,带有极大的盲目性。"面对2月4日中央局的指示电,周恩来、朱德、王稼祥只有服从了。
南丰是必须打的,不打就是路线问题。剩下的自由,只能在如何打上面尽量做点文章了。可以想见,5日和6日,周、朱、王制定作战方案时,像是三个戴着镣铐的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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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要考虑,必须设法减少损失。如强袭不成,侥幸能驱逐城外工事中敌人,就可以一面进行坑道作业,一面准备打击增援部队。
但这又谈何容易!南丰濒抚河西,处在狭长的平原中部,是广昌通往抚州大道的咽喉,又是连接黎川、崇仁的枢纽。这样的坚城,很难迅速消灭其外围守军。如果城外工事中敌人尚未驱逐,而敌增援部队已到,我则只能一心一意打击敌增援队。
敌人的战役部署并没完成,我这次强攻南丰,很可能会引其提前动作。我牵制敌人的兵力不多,则无法调动敌主力;牵制敌人兵力过多;又无法保障强攻南丰兵力。如果牵制敌人兵力不奏效,敌三四个师沿马路并进,我正面迎敌,必受敌夹击,如问过侧击敌人,敌援兵和守城部队就会合了,我则无法达成夺取南丰之目的,这时该怎么办?
有这支红军不易,总不能一仗拼光。如出现这种情况,我必须移地,转攻南丰西北之宜黄和乐安、调动敌人,创造机会在山地运动战中解决敌人。
分析了各种可能性,提出了几个方案。为了保险起见,几个方案都下达到部队,2月7,日,负责牵制敌人的红军部队开始行动,红十一军进逼浒湾和南城,红二十一军进逼永丰,独四、独王师向宜黄、乐安佯动。
2月9日,红一方面军主力分三路向南丰进发。开进途中,红二十二军占领里塔圩,守军退回南丰。驻守新丰街的国民党军第八师第四十六团因归南丰归路被截,万分恐慌,连电请示该怎么办。陈诚回答:"不要惊慌,南城、南丰防线向两城收缩,待敌变化。四十六团就近退南城,暂归二十四师指挥。以后各纵队遇此情况,可相机处置,必需上报。"2月11`日,红一方面军主力逼近南丰城。是日下午,周恩来、朱德、王稼祥下达如下作战部署:以红三、红五军团分别由西、北两个方向攻城,第三军团为主攻;第十二军在城东南配合主力攻城;红一军团集结于城西之尧石、贯巢地区准备打援。
陈诚当即作出反应,11日晚,他电令各部:"共匪"主力已达南丰,各部需密切配合,准备与"共匪"在南丰一带决战。
为使攻南丰能有较大战果,红三、红五军团把攻城时间定在12日黄昏。谁知与敌激战一整夜,红军攻城部队只攻下敌人十多个堡垒,消灭敌人一个营,自身的伤亡近五百,红三军团三师师长彭邀战死。
13日晨,陶峙岳接陈诚电示后,令河东四十八团撤回南丰,毁掉浮桥,摆出了守城待援的架势。陈诚见红军主力位置已经暴露,顿生杀机,下令中路军三个纵队十一个师加速南进,又专电守南城二十四师:你即出动一部增援南丰,务必将"共匪"主力滞留在南丰地区。
面对坚城南丰,红一方面军首长不得不于13日下午下达命令:改强袭南丰为佯攻,主力集结于南羊城和里塔圩一线,背靠苏区,待机消灭增援之故。
这一等就等了十天。
十天,在瞬息万变的战争状态中,实在够长的了。红一方面军主力在这十天里,好像在守株待兔。2月7日,周恩来在给临时中央和苏区中央局报告电中曾恳求说:"似不宜先在攻坚上损伤过人的战斗力,如损伤大而又不能攻入,则更挫士气。请求你们考虑。"因等不到临时中央和中央局答复,周恩来、朱德、王稼祥同日晚联名致电苏区中央局:"请求中央、中央局须给前方活动以机断余地和应有的职权,否则命令我们攻击某城而非以训令指示方针,则我们处在情况变化或不利的条件下,使负责者非常困难处置。因在组织上,尤其在军事上需绝对服从上级命令,不容丝毫延搁;但在责任上、环境上我们又不得不向你们陈述意见。"临时中央和苏区中央局仍是沉默以对。
陈诚大笑起来。红军主力滞留南丰地区十几天,不正是他期待的吗?作为一名高级将领,不管他属于哪一个军事集团,都有一战而名垂青史的希冀,尽管他们个个都知道这种成功的机会不会多如牛毛。1933年2月中旬的一段时间里,陈诚至少闻到了一丝辉煌的气味。如果红军真的决心在南丰决战,陈诚自信经此一战自己必将列入名将之列。十六万人围攻五六万人,武器装备又不可同日而语,胜算当在八成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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