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惊_柳建伟【完结】(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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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混蛋、骗子!我要找他算账!”高丽美恶狠狠骂道,黑着脸接过东西,疾步冲出诊断室,冲出过道,冲出医院,一直冲到医院外面的街头磁卡电话亭前。她抽出钱包里的磁卡,插入电话机,开始拨王辅文办公室号码,“经理,我是高丽美。我身体不舒服,想请一两天假。”

  王辅文满口答应,还关切地问这问那,并说公司可以给她派车,被高丽美谢绝了。王辅文又叮嘱她不要跟他讲客气,有什么困难尽管说,看完病一定要给他去个电话,免得他担心。

  “好的,谢谢你。”

  失神地站上一阵后,高丽美拦住一辆出租车,直奔朱彩云担任经理的汉江大本营服务公司而去。一进门,她把化验单和药片朝桌上一拍,破口大骂,“张中原这个骗子,无赖,王八蛋!”

  “丽美,怎么回事?”朱彩云惊诧莫名。

  “张中原,他,他让我怀孕了。”高丽美哭了起来。

  “怀孕了不是大喜事吗?”

  “喜个屁!公司要求女职员五年内不能生孩子,他又不是不知道。成心想把我变成个纯粹的家庭妇女,好把我捆到他的裤腰带上!他骗我吃维生素片,说成是特效避孕药,嫂子,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吗?”说着说着,高丽美放声大哭。

  “丽美,别哭了,中原可能是太想要个孩子了,他绝对不会是你说的那样。”

  “不行,他得给我说清楚!”高丽美一把拽过军线电话,语气很冲,“给我找张中原!”

  大概对方回答张中原现在不能来接电话,她气得将话筒一把砸到话机上。“王八蛋!”不知她是骂丈夫,还是骂接线员。

  “丽美,你冷静一点。”朱彩云递过去一杯茶水,静静地看着她。

  “不行,我现在就找他去!”高丽美推开杯子,霍地站起身。

  “他们那儿出事了,你现在去也没用,中原根本顾不上你。有什么事让嫂子帮你,好吗?”朱彩云温言软语劝慰着。

  完全沉浸在悲愤中的高丽美根本听不进去,她转身就走。

  出了大本营,高丽美的心情坏透了,对张中原也恨到了极点。自己嫁了个大骗子,这个骗子把自己给毁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这种想法。她一刻也等不及地要去七星谷。刚抬手拦下辆出租车,她又迟疑着挥手让出租车走了。汉江离七星谷八十多公里,打车去骂一顿丈夫的成本实在太高了。怎么办呢?这时,她想起了王辅文的殷殷叮嘱,王辅文说过公司可以给她派车,说过她有什么困难尽管说……那就请他给自己派个车吧。

  车很快就来了,由王辅文亲自驾驶。高丽美心里涌上感激,“经理,谢谢你。”

  “又见外了不是?英雄救美,何乐不为?”

  赶到七星谷第一道检查站,没有特别通行证的他们自然进不去。高丽美不死心地与哨兵交涉,“麻烦你给他打个电话,说我看他来了,让他跟我说句话。”“嫂子,张营长就是打来电话我也不能让你进去,我只认团部和大本营发的通行证。你有什么话,我可以转告张营长。”

  高丽美竭力忍耐住情绪,“好,你告诉张中原,明天他要是不回家,后果自负!”转身拉开王辅文的车门,还没坐定就骂起来,“真他妈的见鬼!”

  王辅文安慰她,“跟大兵生气,不值得。要不咱们回吧?”

  高丽美默默地点点头。

  车行路上,高丽美忽然幽幽地叹道,“唉,我怎么会摊上这么一个人呀!”

  王辅文看她一眼,“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是同病相怜。”

  高丽美惊讶地侧过头,浏览着他长满络腮胡子的胖圆脸。王辅文佯作不知,脸不改色眼不眨地开着车。高丽美收回目光,犹豫一下,借王辅文手机给朱彩云打电话,“嫂子,请你给张中原传句话,最迟明天晚上,我在汉江见不到他的话,可别怪我把事做绝了。”

  “丽美你别这样,牙齿跟舌头还要打架呢。我马上给他打电话。你在哪儿?嫂子去看你……”

  高丽美打断她,“谢谢,不用了。嫂子,请你转告他,就说我受够了,让那些坑道给他生儿子吧。”

  从这一时刻起,高丽美的命运轨道开始朝另一方向拐去。

  主坑道石质变化异常,张中原正在团部参加技术分析会,没有接到朱彩云的电话,不知道妻子已经向他发出了如此严厉的最后通牒。

  团作战室里大显示屏显示出主坑道剖面图,已开凿的部分用绿色表示,未开凿的部分以红色标示。石万山、郑浩、洪东国和林丹雁围成半圆圈,站在显示屏前讨论下一步施工方案,张中原站得稍后一些。

  为了表示对施工技术并不外行,而且经验来自于实地勘察,郑浩抢先开口,“我和林工刚去主坑道看过,这一段的石质不好,应该加固。”

  石万山马上接过话茬,“谢谢郑副参谋长提醒。我们注意到了石质的变化,从前天白班开始对这一段用上了新奥法技术,采取了锚杆挂网喷射砼的方法,以防止大面积塌方。不知郑副参谋长有何指教?”

  “谈不上指教,更多的技术问题,我还需要向各位、尤其是石团长请教。”

  “不敢当。顺便向郑副参谋长汇报,我已经下达了通知,三个营都要由主官带队,认真查看各石渣场的伪装网情况。他们保证以后一定让郑副参谋长满意。”

  如果这些话由洪东国说出来,郑浩就不会有特别的感觉,可它们是打石万山嘴里出来的,他听着就觉得很刺耳。一口一个“郑副参谋长”,这不是恭敬,而是明确表示我和你拉开距离,甚至有“你不过是师部的一个副参谋长而已,少干预我们内政”的弦外之音;什么叫“他们保证,以后一定让郑副参谋长满意”?严厉保密措施是反间谍斗争的需要,难道我是为了给自己找良好感觉吗?可是,石万山这些话又都说得冠冕堂皇,句句是理滴水不漏,让郑浩无从发作。

  郑浩决定避其锋芒出其不意,“林工说,这种石质其他阵地也遇到过,他们并没有采用锚网喷支护。我请林工算了一笔账,一米锚网喷支护就要多用掉一千二百元……”

  一口一个“林工”,是拿她做挡箭牌,还是别的什么意思?石万山不正面回答他,眼睛盯着林丹雁,“林工,你的意见是不花这笔钱?”

  “我并没这么说过。安全第一永远是我这个技术总监的原则。”林丹雁没好气。

  每当这两个性格气质各不相同的男人同时与她在场,她就感到别扭,特别是他们因为观念看法和行为方式不同而针锋相对时,她更加无所适从。平心而论,郑浩为人处世很有分寸,说话做事都不过分,一直钟情爱慕着她,却因为尊重她,因为她不爱他,便默默忍受着嫉妒和痛苦的折磨,始终没有捅破最后的窗户纸。石万山呢,钢筋铁骨顶天立地,凡事坦然磊落敢作敢当,不仅是她迄今为止唯一的精神恋人,还是对她有着大恩大德的亲人。夹在这么两个人之间,她只能尽量不偏不倚,努力踩好平衡木。可现在,她觉得郑浩完全是拿她当枪使,石万山简直是把她架到火炉上烤。她有些恼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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