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兵道:“侯子,怎么样?”
侯沧海道:“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定下了晚上饭局。”
杨兵道:“江莉要请我们吃饭,这么热的天,喝瓶啤酒也不错。”
侯沧海还真不想吃这顿饭,这个名叫江莉的女子在歌厅工作,赚的都是辛苦钱。在他的理解中,这个钱比医药代表的钱更加辛苦。他望了望室外明晃晃太阳,道:“喝瓶啤酒可以,但是哪里有女人请客的道理,女人请客,让我们大男人脸往哪里搁。”
江莉很喜欢与这两人见面时的感受,轻松自然,不受歧视。
由于父亲常年生病,她只能到离家不太远的地方做着那个行当。当年她们所读的那一所烂学校有几个女同学南下赚钱,混了两三年,什么境遇都有,最好的一个嫁了人,提前上岸,日子过得挺舒服,算是境遇最好的。混得最差的一人吸了毒,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如今不知人在何处。她这样不咸不淡地混下去,没有太多想法,但是总觉得天是昏暗的,心里阴沉的,生活失去了意义。
她还从来没有与在歌厅见面的人交过朋友,今天算是第一次破例。这两人是医药代表,也是混江湖的,对自己并不歧视,也并不想要和自己上床。后一点,她从两人眼神中就能判断出来。
进了有空调的小餐馆,点了几样家常菜,又要了几瓶啤酒,三人边吃边聊。江莉经常在歌厅里遇到过吃喝玩乐的医药代表,在心里形成了医药代表“很有钱’的心理定势,喝着啤酒,好奇地问起医药代表的收入。
“各行各业都有高收入,也有低收入,就看做得怎么样。医药代表们是马粪皮面光,经常请客吃饭,其实衣袋里没有几个钱。”杨兵实事求事地介绍情况。
江莉摇头道:“我不信。如果真没有钱,怎么能三天两头过来玩。”
杨兵道:“不信?你过来试试就知道了。”
“我也可以当医药代表?真的能行吗?”江莉在歌厅干了一段时间,虽然能赚点钱补贴陷入困境的家庭,毕竟不是长久之策。她十分清楚若是继续要干下去,迟早会遇上家乡熟人,这对于县城小家庭是毁灭性的,不亚于袭向父亲的一场重病。如今有一个能赚钱的行业可以容身,她自然想要跳出去。
杨兵挺起胸,道:“医药代表有一个好处,以业绩说话,英雄不问出处。有我和侯子介绍,我们老板应该会给面子的。”
侯沧海知道家中有病人是什么情况,道:“如果认真做,医药代表可以赚钱。如果真要进来,就得下定决心与以前行业摆脱关系,如果能做到,我和小伟哥可以介绍。”
“我一直都想进一个正规的能赚钱的行业。谢谢你们,真是谢谢你们。”江莉在昨天夜总会时是浓妆艳抹,打扮得成熟又性感,今天相见时,卸掉浓妆,素颜朝天,还保留着几分纯真模样。
侯沧海辞去公职进入社会以后,思想发生了深刻变化,对眼前特殊行业女子没有歧视,反而觉得其在特殊职业上锻炼过,说不定还是一把销售好手。而且,江莉显然很再意其父亲,能爱家庭的人本质上都不坏。因此,他附议了杨兵提议,愿意成为江莉进入二七医药公司的引见人。
喝完啤酒,侯沧海和杨兵在宾馆痛痛快快睡了一个大觉。下午五点,直奔医院附近的一家中餐厅,点菜,醒酒,等着客人。
六点钟,周副院长居然带着杨医生一起出现在餐馆。杨医生进屋,表现得不认识侯沧海一般,直到做了互相介绍以后,才握手,寒暄。
酒至一巡,周院长向侯沧海提出了一个问题:“看你的气质,和标准的医药代表不一样啊?”
杨兵是数次听到这个说法,他摸着自己的脸自嘲道:“难道我就是标准的医药代表的脸?”
周院长道:“你一看就是个医药代表,侯沧海不一样,明显不是这一行的人。”
“周院长是好眼力,我满打满算进入医药行业不到两个月。”侯沧海没有隐瞒自己的经历,讲了自己因尿毒症而辞职的经过,讲完之后,顺便向周院长请教尿毒症换肾后的诸多问题。
周院长毕业于山南医科大学,业务能力很不错,非常专业地为侯沧海进行了医学指导。最初侯沧海没有料到周院长还真是有料,就寻了笔和本子,一条条记了下来。
“以前我妈没有生病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意识父母转眼间就老了。我妈生了病后,我才发现要尽孝不能等到功成名就。”侯沧海这是发自内心的感慨,并不想用这句话引出山南二院的周院长。
喝了不少酒的周院长对此深有感触,摘掉眼镜,反复擦,很感慨地道:“你还好嘛,有父母可以照顾,我对父母印象淡得很,从小就是姐姐把我拉扯大的。”
侯沧海立刻抓住这个点,介入这个话题。
话题打开以后,周院长便讲了许多姐姐的事情。诸如姐姐以前是知青,为了解救被打成右派的父母,被迫回城嫁给了当时的当权派。这个当权派以武斗起家,为人嚣张阴毒,权倾一时。有了他的庇护,周院长父母才得以离开朱棚。文革结束,当权派倒了大霉,被判刑,这是全家人的喜事。但是周院长父母平反不久后相继病逝,将未成年的儿子托付给了为家庭做出了重大牺牲的女儿。周院长姐姐后来嫁给同院医生,那医生官远亨通,先当院长,再当卫生局领导。到了此时,周家人才算过上了幸福生活。
侯沧海算了算,以周主任现在的年龄来计算,她嫁给当权派的应该很年轻。经历过这么多磨难,难怪她会变得性格强硬,嫌恶如仇。
喝酒到兴头上时,周院长提出一个要求:“我在基层医院干得太久了,有点跟不上形式,很多新技术和新药都不知道了。二七公司是国内有名的大公司,有没有学习的机会?”
侯沧海在二七公司时间不长,对这方面倒还真没有研究。杨兵是机灵人,见侯沧海稍有迟疑,马上接过话,道:“这个没有问题,我们公司定期赞助一些学术会议,都很权威的,到时可以特别邀请周院长参加。”
周院长对这个答复很满意,频频举杯,醉意颇深。
小包间里一直开着电视,周院长进院就将电视调到了体育频道。这时,电视开始重新播放一场象棋比赛。周院长站在电视边,专心听讲解。侯沧海最近一直忙于跑业务,对电视节目看得很少,此时见到象棋比赛,也跟着站了过去。两人不时议论几句,几句话后,都觉得对方棋艺不错。
侯沧海进入医药行业后,还是第一次遇到有医生对象棋感兴趣,不禁对知识人子型的周院长刮目相看。周院长更没有想到这个医药代表居然懂棋,对其好感顿生。
两人专心看棋,害得杨医生和杨兵两人不停喝酒。等到象棋下完,杨医生和杨兵又喝了大半瓶酒,醉得互相捶胸搭背了。
“周院长的棋下得很好,肯定读过棋谱。”
“我姐喜欢下棋,从小跟着她学的,后来才读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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