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律师道:“影响进度只是速度慢一些,但是,能保证工程款安全。苏希望公司将面临各种官司,以后麻烦得要命。”
听到赵律师建议,侯沧海终于下了决心,道:“张总,我的想法是结束与苏希望公司合同。新公司相当于接了一家烂尾楼,重头开始,没有什么大不了。结束合同以后,苏希望公司的烂事才和我们彻底无关。”
张小兰稍有犹豫,同意了侯沧海的意见。
赵律师有一个大脑袋,头皮剃得光光的,得了绰号叫青皮。这个青皮是指头皮,而非地痞流氓。他接受了江南地产委托,准备以最快速度依法解除与苏希望公司的合同。
他将盖上了江南地产公章的委托书放进皮包,又道:“苏希望公司现在一定要停工,如果不停工,又要产生新问题,处理起来麻烦。”
侯沧海道:“公安立案侦查,正在清查苏希望公司,已经停工了。”
一个中年女子气势汹汹地走进办公室。她杏眼瞪圆,双眉倒竖,道:“你们两人出去,我要和张小兰谈话。”
侯沧海拍了拍赵律师的肩膀,示意离开张小兰办公室。
两人刚离开,听到“砰”地一声响,房门被重重关上。
赵律师道:“张小兰的妈妈?”
侯沧海道:“观察力不错。”
赵律师回望房门,道:“这是做律师的基本素质,除了太上皇,谁敢在董事长面前如此用力摔门,而且对总经理一点不假颜色。”
杨敏这个举动,确实让侯沧海很没有面子,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侯沧海苦笑数声,没有作答。赵律师道:“我去办正事,以最快速度解除合同,把细节处理好,不让外人有可乘之机。”
侯沧海与赵律师握了手,道:“那就拜托你。”
赵律师笑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就是我们这一行的职业道德。放心,我会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以后在山岛俱乐部才有面子,才能接到更多活,这是现实。”
从张小兰办公室传来激烈的争吵声,隔着门,仍然清晰地传了出来。办公室、财务室以及工程科诸人都缩在各自办公室里,不愿意掺合到神仙们的战斗中去。
侯沧海心里不痛快,点燃烟,在窗口抽。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手机如被满城黑云压住,奋力挣扎,弄得响声沉闷。
“侯总,我是朱永波。有件事情要给你说说。最好你到工地来,我到公司会引人注目。”
“这么严重,什么事?”
“与苏希望有关。”
“那好,我一个小时后过来。”
侯沧海原本可以现在到工地。但是,杨敏在张小兰办公室吵架,现在离开,不妥当。他不愿意让张小兰独自承受来自母亲蛮不讲理的责怪。勇于面对困难,这是一个男人的担当。
张小兰办公室的吵架声持续不断。最初声音高亢,随后变得越来越低。站在门外基本听不见了。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杨敏怒气冲冲地来到侯沧海办公室,指着侯沧海鼻子道:“你好自为之,人在做,天在看。你胆敢对小兰乱来,我饶不了你。”她原本还有一句“你这个吃家饭拉野屎的东西”。这一句话在车上一直念着,与女儿罕见地大吵一架后,她将这句话剪掉了。
虽然剪掉了这句话,她在盛怒之下又咬牙切齿地说了另一句话:“如果你还有点自尊心,就辞职,离开江南地产。”
“妈,别说了。”杨敏身后传来张小兰尖锐的声音。
说了解气的话,杨敏怒气泄了不少,理智如上坡的蜗牛,终于沿着裤腿爬了上来。
张小兰一直跟随在母亲身后,看着母亲上了车。母亲车走远,朝矿上开去。张小兰在底楼卫生间默默地哭了一会儿,擦干眼泪,这才回到二楼。
上楼时,张小兰正好遇到下楼的梁期罗。平时她对梁期罗这个“老人”还是客客气气,今天一点都不想搭理此人,直接无视梁期罗的招呼,昂头走了。
她来到侯沧海办公室。
侯沧海在看文件,脸上没有表情。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道:“刚刚朱永波打电话,说是有重要的事情,与苏希望有关,我马上到工地去。”
“对不起。我妈刚才口不择言,你不要生气。”
“没事。”
“江南地产是我爸投资的,我是董事长,与我妈没有关系,你别听她的话。”
“我没有这么脆弱。”
“你不会突然辞职吧?江南地产很需要你,我是真诚的。” 张小兰不知道侯沧海是否听到自己对母亲说的那一番话,紧张地望着他。
侯沧海神态平静,自嘲地笑了笑。他借用了赵波那番言论的精神,道:“我真要离开,也得把锁厂危房改造项目做完,这是职业道德。做完这个项目,赚了钱,我还能拿到当时承诺的百分之十,这是生存需要。你别怪我庸俗,我要生存,需要钱。”
“这就是你不辞职的主要理由?”
“是的。”
两行清泪从张小兰眼角流了下来。她转身离开了侯沧海办公室。
第两百一十一章 疤脸人
锁厂工地,朱永波如往常一样在属于自己的工地上巡视。他看到侯沧海戴着安全帽来到工地,不慌不忙地迎了上去。如寻常一样,和侯沧海打招呼。
“什么事,弄得和特务接头一样。”侯沧海似乎忘记了在办公室遇到事,神态如常。
朱永波道:“阶级斗争一万多种,这是我爸以前最喜欢说的话,很有道理。昨天我到杨哥家里吃饭,杨哥说苏希望借了一大恶人的钱。”
“什么是一大恶人?”
“当年高州江湖上的老大,被称为高州一大恶人,比四大恶人加起还要狠。这些年,一大恶人不太在外面露面,专门放水,财大气粗,心狠手辣,人多势众。杨哥这么牛的人都不敢招惹一大恶人。”
“警察难道都假装不知道一大恶人?”
“一大恶人修炼得老奸巨滑,控制着好些公司。自己从来不出面,真是犯了事,有手下顶着。”
听到这里,侯沧海知道自己猜想基本正确:苏希望果然借了高利贷,而且是借了所谓一大恶人的高利贷,还不起钱,不得不舍去在高州的一切,跑路。
“既然一大恶人心狠手辣,苏希望为什么要借一大恶人的高利贷?”
“资金链断了的老板,和毒瘾犯了的人差不多,只要看见救命钱就要扑上去。他们的说法是借了高利贷晚些死,不借是马上死。一大恶人很聪明,为了维护生意,凡是按时连息带本还钱的主顾,还亲自安排吃顿饭。很多小的所谓财务公司更加不讲究,砍头息,息中息,花样多得很。但是,若是不按一大恶人的规矩还本息,主顾就变成仇人,下场惨得很。我只知道这么多,你得小心一点。侯总,我充分信任你,才谈这事,你得为我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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