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定和早就把这事谋划在心,笑道:“走吧,但是有一个条件,绝对不能喝酒。”
一行人来到包青天家里,坐在堂屋,看大雨哗哗落下。电视里正在播放省台暴雨预警,江州市是黄色预警,黄色预警意味着6小时内降雨量将达50毫米以上,或者已达50毫米以上且降雨可能持续。
在暴雨哗哗声中,浓郁鸡汤味飘在空中,令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大家为了查看险情在外面跑了几个小时,肚子里的食物、身体里的能量全部消耗殒尽,喝着鸡汤,嚼着滑嫩不柴的鸡肉,只觉得世间美味莫过于此。
“这雨下得不小,按照规定,得留机关干部在村里值班。”放下大碗,杨定和皱起眉毛望着天。
“我是驻干,肯定是我留下。”在这种关键时刻,侯沧海知道脱岗的危险性。
包青天道:“驻村干部最好是男的,以后就不要让女同志驻村。不是看不起女同志,而是女同志有些事情实在不方便,小杜工作很不错,人也勤快,遇到这种事就没有办法了。”
饭前杨定和订下规矩不准喝酒,再加上雨太大,随时都有可能有地质灾害出现,因此,今天晚饭居然一点酒没有喝。尽管如此,杨定和还是出现了状况。他身体肥胖,血尿酸高,曾经发过痛风,事隔三年一直没有再次发作。这一段时间在暴雨中为了查看地质灾害,走路不少,今天喝了三碗鸡汤以后,脚踝剧烈痛起来。
侯沧海久闻“痛风”大名,听说这是最痛的关节病,只是一直没有亲眼见到。杨定和原是威严的党委书记,痛风袭来之时,痛得双手抱着脚,躺在床上,用三床被子把脚垫高,仍然呲牙咧嘴。脚裸以看得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半个小时不到,就红肿得如馒头一样。
他试着下地,脚刚触地,裸关节如被火烤,根本不敢沾地,只得继续躺在床上,道:“小陈,你赶紧到城里买秋水仙碱,不吃药,痛起来要人命。”
包青天笑呵呵地道:“杨书记,真有这么痛?你们城里人就是娇气,我们农村人干活的时候,弄个包,出点血,正常得很。”
杨定和骂道:“包青天没有同情心,这是痛风,俗称老虎咬,痛得钻心。”
陈汉杰正在出门的时候,被侯沧海叫住。侯沧海走到床边道:“杨书记,陈师傅来回跑一趟,还不如我们现在坐车回去,节省时间,早点吃那个秋水药。”
杨定和咬着牙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脚都沾不得地。”
侯沧海道:“我背你回去。村里其他人背你都不方便,我可以直接将你背到楼上。”
杨定和望着仍然在砸向地面的大雨,道:“算了,你还要在村里值班。”
“有包青天在,应该问题不大。如果有人抽查值班,就让杨兵接电话。”侯沧海不由分说地蹲在地上,准备背杨定和。
杨兵道:“村办有报纸,还有大吊扇,我就在村办睡觉,顺便接电话。”
“那就把接电话任务交给你了。”侯沧海试了试杨定和的份量,挺起腰,回头望了杨兵一眼,迈入风雨中。
正在走出门,杨定和突然道:“等一等,我还给包青天说一句话,这一段时间光顾着防洪,把正事都耽误了,等暴雨小了,你要把变电站地块落实了。不管困难再大,包青天都要搞定。”
包青天一阵苦笑,道:“书记给我戴了高帽子,又解决了我娃儿读书的事情,就算这事办得被社员骂,我也认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杨定和笑骂道:“给你办了事,还说得这么不情不愿。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按时把土地交出来。”
包青天抬头看了暴雨,道:“快走吧,书记长得胖,侯主任背起来不轻松。”
侯沧海年轻,身体好,可是肥胖的杨定和沉重异常,背久了也受不了。他挺了挺腰,背着杨定和走进风雨之中。
杨兵和侯沧海在一个寝室混了多年,知道侯沧海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浑身带刺的人物,如今在小小的镇党委书记面前居然当起了牛马,这完全亮瞎了杨兵的眼睛。从大学毕业以后,他以为自己变化最大,心态已经由一个青春少男变成了一个沧桑中年人。关系最密切的侯沧海居然心甘情愿地当牛做起马,这又给他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带来了冲击。
杨兵望着背负胖子书记进入暴雨中的侯沧海,陷入沉思,觉得自己还年轻,真不能再这样沉沦下去。
从在市委办的詹军也在望着窗外暴雨,省里对今年的暴雨相当重视,防讯指挥部派出了检查组已经到达江州市。检查组将现场检查暴雨最集中的地点,具体位置临时决定。
桌子上放着全区所有行政村的名单,以及驻村干部名单。詹军看着黑河镇青树桥村和侯沧海的名字,有些犹豫是不是推荐这个点。如果省里检查组来到青树桥村没有见到侯沧海,则侯沧海就是在值班期间脱岗,这对一个追求上进的人是一次沉重打击,甚至是一次不能承受的沉重打击。
他随即又想:“如果侯沧海在岗怎么办?岂不是要给增加印象分。哼,在岗是应该的,检查组不会留下太深印象,不在岗则会留下深刻的坏印象。”
在张强时代,会下棋的侯沧海是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差一点就调到了区委办来工作,对詹军构成了严重威胁。仅凭这一点,詹军都要将侯沧海压制住,更别提还有世安厂旧恨。
晚上八点钟,检查组来到江阳区。
区委书记李永强和区长吴志武亲自来到区应急指挥中心,与检查组的同志见面。双方略作寒暄后,检查组同志道:“我们沿着兰溪河走,抽查三个村,区领导全部都不参加,让区防讯办的同志带我们去。”
李永强道:“省里领导都到现场,我们怎么能坐在办公室?”
检查组带队领导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同志,很直接地道:“李书记应该指挥全局,那才是你的岗位。”
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能由着检查组自己决定到什么地方。
在出发前,詹军低声交待防讯办的同志,道:“尽量朝黑河镇带,他们工作扎实,青树村工作最好。”
詹军是区委办副主任,在防讯办面前代表着区委,防讯办的同志自然把詹军的话记在心里。
在区应急指挥中心,省检查组把话说得很硬,不让区领导参加。可是真到了现场,还得听熟悉情况的区防讯办具体安排。在区防讯办带领下,他们直奔黑河镇青树村辖区。
黑河镇政府宿舍,侯沧海把肥胖的党委书记背到了家,安顿好了这才回家。所幸他人年轻,体力尚好,休息一会就缓过劲来。
“你在看什么?”
“雨太大,我怕青树村出事。今天本来应该是我值班。”
驾驶员陈汉杰跟着杨定和跑了一天,刚刚休息又让他动车,侯沧海实在开不了这个口。此时风急雨骤,没有车,无法前往青树村。他在屋里焦灼不安地转了几圈,给村办打去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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