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把这种现象戏称作“蝴蝶效应”,意思即一件表面上看来毫无关系、非常微小的事情,可能带来巨大的改变。
侯沧海、梁毅然等人在面条厂内部针对三十七户职工的科学教育成为蝴蝶扇动的翅膀。最张有十六户参加集资的人家经过痛苦的思想斗争,终于承认自己被骗了。承认被骗以后,下一步行动自然是找冠雄公司的麻烦。十六户人家都各自有特殊关系户,否则也不会被卷入非法集资。每个特殊关系户又有其特殊关系户,一百十,十传百,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有了波浪,波浪出现,短时间就变成了滔天大浪。
所有存在侥幸之心的人都痛苦地发了狂,加入要求还钱的队伍中。
围攻冠雄公司的人群迅速增加,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公司堵住,公司负责人马海军失去踪影,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
人群涌进公司,将所有柜子全部翻遍,不仅没有现金,所有凭证和财册都不翼而飞。这是一个不详信号,马海军极有可能卷款外逃。
愤怒又恐惧的人群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公司闹了一会儿,不知谁提出到市政府的建议,所有人如溺水之人抓到稻草,在市政府门前愤怒地喊起口号,要求政府讨回血汗钱。
信访办同志找了几个领头人到办公室了解情况。当领头人谈完事情经过时,信访办的同志道:“我马上向分管副市长报告,然后请公安的相关同志过来。虽然没有经过证实,但是听你们讲起,这就是一起集资诈骗案。”
领头人听到信访办同志这样,立刻不答应,愤怒地道:“这事是政府的责任,冠雄公司是在工商注册的合法企业,如果工商不给他注册,我们就不会上当。这是我们好几百人的血汗钱,如果还不起,跳楼的人很多,政府必须把钱还给我们。”
信访办的同志遇到太多“强盗逻辑”,听到这番话只觉得牙痛,却不觉惊讶。他们按程序上报领导,又耐心地给受骗群众做思想工作。
群众围攻市政府时,侯沧海正在市政府开座谈会。参加座谈会的有市政府规划局、建委等领导同志,在会上,海强代市长提出了由侯沧海承接改造黑河危旧房工程,打造黑河交通枢纽的地标性酒店,然后听取规划、建委等同志的具体意见。
侯沧海坐在小会议室里有昨日再现的恍惚感,时间仿佛又回到几年前。高州锁厂危房改造的模式又在黑河上演,只不过上一次操作人是黄德勇和张跃武,这一次操刀手是海强和侯沧海。在高州锁厂危房改造工程时,海强作为南城区委书记经历了危房改造全过程,对其中操作手法非常了解。他作为江州代市长推动的第一个工程,希望能用自己熟悉和了解操作方法进行,这样能最大可能性确保成功。
黑河危旧房改造总计有185亩,规划用地范围超过11万平米。江阳区在完成了对危旧房区域进行平场之后,将净地交给沧海集团。沧海集团投资建设一幢五星级酒店,其余土地进行商业开发,并安置危旧房回迁居民。
江州市计划对于侯沧海来说有着巨大诱惑,凭着前一次操作高州锁厂危房改造的经验,黑河危旧房改造工程若是操作成功,将给集团带来巨额利润。至于风险,经过集团高管们反复讨论,风险很小,可以忽略不计。
海强代市长正在讲话时,周科长急匆匆地走进会场,将一张纸条放在其身前,又凑在其耳边讲了几句。海强看完纸条,沉默一秒,抬起头,道:“今天基本交待清楚任务,大家回去研究。有什么问题在下一次会议提出,散会。”
侯沧海和陈杰走到市政府大门口,驻足观看。
门口人群打出了“还我血汗钱”的横幅。横幅用的是红色,极为醒目。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一波未平
侯沧海作为曾经的黑河镇党政办主任,经历过无数次群体性事件。他站在市政府大楼看到熟悉的一幕,停下脚步,旁观,顺便回味自己的青春岁月。
派出所警察出现在市政府大楼,防暴大队也得到在原地备勤的通知,信访办工作人员和相关部门领导站在人群前面,苦口婆心地劝解。
事关每家人切身利益,光靠劝说根本无法解决问题,参加集资的人逐渐统一了口径:冠雄公司在工商登记注册,也就是说政府发了营业执照,是合法企业,大家就是冲着这一点才参加集资,如今出了事,政府监管不力,必须兜底。
有信访办接待的同志道:“你和冠雄公司签借款合同,是市场行为,与政府没有什么关系啊,为什么要来围政府?冠雄公司诈骗,公安肯定会抓人,这得依法解决。”
“你这个同志怎么说话?人民政府为人民,我们是不是人民?人民的钱被骗了,政府就要管。”
“工商是不是政府部门?是政府部门就代表政府,工商发了执照,我们才会上当受骗。工商不发执照,我们就不会上当受骗。”
“工商发执照,只能证明他办执照时是合法的,至于以后是否违法,和办执照没有关系。就好比每个人都有户口,若是有人杀了人,难道要怪办户口的。”
“你这个同志还是干部,怎么一点都不讲道理。”
参加集资者群情激愤,现场乱哄哄一片。
陈杰曾经当过警察,参加过无数次类似情况的执勤,小声对侯沧海说了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笔钱要不回来了,这个时候非法集资领头人马海军正在偷着数钞票。”
陈杰所言是经验之谈,但是实际情况稍有出入。一辆越野车在山边疾驰,驾车者老鬼脸上有一道明显伤疤,开车时露出的手腕也有一块黑紫色伤疤。他专注开车,听到后备箱偶尔传来挣扎声,黑亮眉毛不时抖动一下。
越野车在大山深处停了下来,来到一处守林屋。这是老林场留下的房屋,原本是一个小院,如今人去房空,只剩下一家守林人没有搬走。老鬼将车停在密林深处,提着一大袋米和一箱酒走向老屋。不久后,老屋有了响动,传来老年人和老鬼的说话声音。
“我不搬走,就住在这里。”
“你都这么大一把岁数了,留下在这里,万一发病,谁来管。我肯定管不了,在城里可以打120。”
“我不要人管,发病就死掉。死亡一点都不可怕,老子见得多了。我比战友多活了几十年,够本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倔。”
“你妈埋在后面,我要陪她。”
“随便你吧。”
老鬼说了几句话,闷头喝酒。老鬼和父亲有着极大矛盾,发生过激烈冲突。如今父亲老态龙钟,独自一人守在山上,老鬼也就不愿意回想少年时代被吊起来暴抽的往事。
老鬼父亲是打过仗的老军人,外人提起老鬼父亲都竖大拇指,道一声仁义耿直,但是老鬼从小就对暴力父亲充满怨恨,最大愿望就是父亲上山被毒蛇咬死。这个愿意屡屡落空,山上毒蛇不仅没有能够咬死父亲,还不断被捉住,丢进酒坛子,成为酒精里面的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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