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还有比远思艺和随从人员逃走更令人担心的事。"
陈玄礼的声音更低沉了。
"紫禁队里正弥漫着不满,甚至还有人说不愿意陪伴下去了。"
"管住这些事不是你的责任吗?"
"形势不稳。我当队长的时间还短……"
朝衡打断了他的话:"紫禁队队长,你搞错了吧?如果是那样一种事态的话,你不是应该先报告宰相,请求指示吗?你的上司是宰相啊!"
陈玄礼的头离烛光最近,受到朝衡的叱责,他的眼里闪过一种奇特的光。几天前,在皇帝的书斋里,被授命担任蒙尘护卫时,他的眼里也闪过了一丝不满。朝衡不由感到,那不满与刚才的眼光表里一体。
"不满是直接针对宰相的。"
陈玄礼结结巴巴地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谄媚、巴结,窥探着太子和朝衡的反应。
"退下去!如果你对宰相不满,直接对他说。你是堂堂的紫禁队队长啊。"
朝衡瞪了陈玄礼一眼,他沮丧地起身走了。
第五部分 第149节:二十九、最后飘移的水滴(7)
皇太子下的一步棋出乎意料,一举扭转了棋局,朝衡扔出了手中的棋子。
十四日午后,到达了长安西面约140里的马嵬驿站,在那里进行了短暂的休息。去蜀地的路程遥无止境,毕竟将近2000里。但是,饥饿与疲劳已摧垮了这一行人。
紫禁队队员们铁青着脸聚集在广场上,一个人站在大石头上开始演说。
"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各位?有这样无情的吗?我们把妻儿抛在长安,自己还忍受着饥饿和疲劳。"
下面响起了嚷嚷声,就像巨大的风箱发出的声音一样。
又一个士兵跳了出来,跳到了石头上。
"你问为什么,我来回答。就是那个家伙颠覆了国家,他欺骗天子,让百姓受苦。给了安禄山起兵名义的也是那个家伙。我们不能再沉默了,这个敌人比安禄山更……"
"是谁!你不能说清楚吗?"
喊声四起。不只是紫禁队队员,其他随行人员也都加入到了人群中。
"审判杨国忠!"
终于指名道姓了。
官房长官闯进了首脑们的房间。
"叛乱,紫禁队发生了叛乱。宰相,他们说要审判您!"
杨国忠端在手里的茶碗停在了嘴边,不一会茶碗就抖动起来。
"他们说什么?!"
杨国忠大声问道。
"他们说天下大乱是您的罪过,情绪高涨,要杀您。"
"混蛋!"
杨国忠一瞬间两眼迷惘,不知所措。随即又要喝茶,但手抖得厉害,没端到嘴边就全洒了。
"那些混账东西……紫禁队是我的军队。陈玄礼在干什么?混蛋……喂,秘书监,有这样操蛋的事情吗?"
说着,与朝衡目光相对,静静对视了两三秒。杨国忠猛地振作起来。
"混蛋!"
杨国忠抓起剑,冲了出去,朝衡也追了出去。
朝衡到达广场时,杨国忠已经把在石头上进行煽动演说的士兵杀了。
"你们到底受了谁的怂恿?脓包!窝囊废!给了你们护卫陛下的荣誉,可离开长安才第二天就弄出这样的事来,你们还是军人吗?"
五百名士兵一起向杨国忠伸出了拳头,喊着要杀他。
杨国忠脸色苍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一副无法想象的表情。
朝衡站在离杨国忠三十步远的驿舍门前,高力士和官房长官也跑了过来。
陈玄礼那家伙到哪儿去了?朝衡焦急地四处张望着。结果看到他躲在远离人群后方的大杨树下,还有一个人在那里,是宦官李辅国。四年前,在兴庆宫朝议堂前,高力士受到暴徒袭击,朝衡为他挡住了暴徒。在宦官衙门内侍省里,势力得到发展的李辅国,受杨国忠和袁木的唆使,想要一举从高力士那里夺权。
李辅国和陈玄礼勾结在了一起,是不是他们在背后操纵着这场骚乱呢?
在历代的宰相中,杨国忠算是一个引人注目的金钱权利政治家。他把他的权力源泉设定在长安这个大都市所产财富上,离开了长安,他就成了无水之鱼。
如果陈玄礼和李辅国抛弃了杨国忠,那么现在眼前发生的事情真的就只是他们两人的阴谋吗?他们的背后会不会隐藏着更大的人物呢?
皇太子可以说是朝衡的盟友,不可能背着朝衡与陈玄礼、李辅国串通在一起。皇太子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就是永王李璘,但他远在湖北任江陵大都督。
难道会是皇上自己?不可能!
朝衡在自己的推理触及皇上时,便意识到错了。
不管陈玄礼和李辅国的煽动会怎么样,现在应该正视的不就是士兵和随从人员的痛苦和不满吗?
痛苦和不满来自何处?朝衡自问道。来自蒙尘,蒙尘的原因呢?在于战争,在于杨国忠,在于我,在于这样的政治,在于皇上。
再次触及到玄宗。那么,在这个政治中,真的有可变的、良好的政治吗?
朝衡发现自己到了革命思想的边缘,大吃一惊,摇摇头赶跑这样的念头。除这样的政治以外,还有什么样的好政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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