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的笺注,地志,农家医家的书里,有关于草木虫鱼的记述,但终于没有
成为独立的部门,这原因便在对于这些东西缺乏兴趣,不真想知道。本来草
木虫鱼是天地万物中最好玩的东西,尚且如此,更不必说抽象的了。还有一
件奇怪的事,中国格物往往等于谈玄,有些在前代弄清楚了的事情,后人反
而又糊涂起来,如螟蛉负子梁朝陶弘景已不相信,清朝邵晋涵却一定说是祝
诵而化。又有许多伦理化的鸟兽生活传说,至今还是大家津津乐道,如乌反
哺,羔羊跪乳,枭食母等。”现在从《述林》里见到差不多同样的话,觉得
很是愉快,因为在老辈中居然找到同志,而且孙君的态度更为明白坚决,他
声明不必曲徇古人,一切以科学与物理为断,这在现代智识界中还不易多得,
此所以更值得我们的佩服也。
我平常看笔记类的闲书也随时留意,有没有这种文章,能够释名物详体
性,或更进一步能斟酌情理以纠正古人悠谬的传说的呢。并不是全然没有,
虽然极少见。李登斋著《常谈丛录》九卷,有道光二十八年序,刻版用纸均
不佳,却有颇好的意见,略可与孙君相比。其例言之二有云:“是书意在求
详,故词则繁而不杀;纪唯从实,故言必信而有征。”这颇能说出他的特色
来,盖不盲从,重实验,可以说是具有科学的精神也。卷一有《蛇不畏雄黄》
一则云:
蛇畏雄黄,具载诸医方本草,俱无异辞。忆嘉庆庚辰假馆于分水村
书室,有三尺长蛇来在厨屋之天井中,计取之,以长线缚其腰而悬于竿
末,若钓鱼然,蜿蜒宛转,揭以为戏。因谓其畏雄黄,盍试之,觅得明
润雄黄一块,气颇酷烈,研细俾就蛇口,殊不曲避,屡伸舌舐及之,亦
无所苦。如此良久,时方朝食后也,傍晚蛇犹活动如故,乃揭出门外,
缚稍缓,入于石罅而逝。然则古所云物有相制,当不尽然也。又尝获一
活蜈蚣长四五寸,夹向大蜒蚰,至口辄钳之不释,蜒蚰涎涌质缩且中断。
是蜒蚰能困蜈蚣而为其所畏,其说载于宋蔡絛《铁围山丛谈》者,俱未
足信。凡若此类,苟非亲试验之,亦曷由而知其不然也。
又卷六有《虎不畏伞》一则云:
《物理小识》云,行人张盖而虎不犯者,盖虎疑也。《升庵外集》
亦云虎畏伞,张向之不敢犯。以予所闻则不然。上杨村武生杨昂青恒市
纸于贵溪之栗树山,邻居有素习老儒某馆于近村,清明节归家展墓毕欲
复往。时日将晡又微雨,杨劝使俟明晨,谓山有虎可虞也。某笑曰,几
见读书人而罹虎灾者乎,竟张伞就道。雨亦暂止,杨与二三侨伍送之,
见其逾田陇过对面山下,沿山麓行,忽林中有虎跃出,作势蹲伏于前,
某惊惶旋伞自蔽,虎提其伞掷数十步外,扑某于地,曳之入林去。众望
之骇惧莫能为,驰告其家,集族人持械往觅不可得,已迫暮复雨,姑返,
次日得一足掌于深山中,是虎食所馀也,拾而葬之。此杨亲为予言者。
由此观之,虎固未尝疑畏于张盖也。又由此而推之,则凡书籍所载制御
毒暴诸法之不近理者,岂可尽信耶。
杨升庵方密之都是古之闻人,觉得他们的话不尽可信,已是难得,据陆建瀛
序文说,李君是学医的人,对于医方本草却也取怀疑的态度,更是常人所不
易及了。其记述生物的文章,观察亦颇细密,如卷七《小蚌双足》一则,可
为代表,其文云:
春夏之交,溪涧浅水中有蚌蛤,如豆大,外黑色,时张其壳两扇若
翼,中出细筋二条,如绣线,长几及寸,淡红色可爱。其筋下垂,能蹀
躞行沙泥土甚驶,盖以之为足也。稍惊触之,即敛入壳,阖而卧不动,
俄复行如前。抄逐而捉搦之,则应手碎,与泥滓混融不可辨,以其质微
小而脆薄故也。水田内亦间有之,老农云,是取陂池底积淤以肥田,挟
与俱来,其实蚌子不生育于田也。计惟以杯瓢轻物侧置水中,手围令入
而仰承之,连取数枚,带水挈归,养以白瓷盆盎,列几间殊可玩。其行
时壳下覆,不审红筋如何缀生,蚌蛤稍大者即无之,亦不知何时化有为
无,意或如蝌蚪有尾,至其时尾自脱落化成虾螟也。四虫各三百六十,
而介虫类目前独少,蚌居介类之一,人知蚌之胎珠而不识蚌之胎子其孕
产若何,古人书中皆未详载,是亦当为格物者所不遗也。
这篇小文章初看并不觉得怎么好,但与别的一比较便可知道。张林西著《琐
事闲录》卷下有讲蜘蛛的一节云:
传闻蜘蛛能飞,非真能飞也,大约因衔丝借风荡漾,即能凌空而行。
予前在杨桥曾于壁头起除蛛网一团,见有小蛛数十枚,衔断丝因风四散,
大蛛又复吐丝,坠至半壁亦因风而起。前闻蜘蛛皆能御空,即此是也。
小蜘蛛乘风离窠四散,这是事实,见于法布耳的《昆虫记》,《闲录》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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