谬自谓过之。”卷五《答吴谷人论文书》云:
“仆亦有所不为者三焉。一曰,故为艰涩以托于古奥。二曰,摭拾浮艳
以破坏法度。三曰,刻意规模以失吾本真。故仆之为文,词达而已矣,不鄙
俚,不失体裁,即已矣。”这几节关于自己的表白都很有意义。《论文书》
末尾又有云:
“近时为古文词者,惟同年友山阴章君学诚,择精语详,神明于法,海
内作者罕有其比。”很足以证明他自己的立场。卷三有《与章实斋书》云:
比示《文史通义》一书,内论六经皆史云云,初谓词胜于理,反复
读之,乃叹汉唐以来未有窥此秘者,足使大师结舌,经生失步矣。志乘
诸论议亦足补刘子元《史通》所不逮,然见少多怪,恐急索解人不得耳。
又云,讲韩欧之法者不可以升马班之堂,深马班之学者岂复顾韩欧之笔,
初亦不能无疑,及读至文士撰文惟恐不自己出,史家之文惟恐出之于己
数语,又闻所未闻,何论之奇而确也。夫人情贵远而贱近,此书一出,
讥弹者必多,然天下大矣,安知无如桓谭其人者在乎。仆近著《读书随
笔》十卷,中论经子百馀条,颇有创解,然自信未坚,他日得就政足下,
或不叱其病狂,此外虽有笑我骂我者,亦听之而已。
查刘氏刻《章氏遗书》,未见有答书,唯《文史通义》外篇二王榖塍编目中
有《评沈梅村古文》,有目无文,后始刻入《章氏遗书补遗》中,其起首数
语云:
“同年友梅村沈君(名赤然,钱塘人)杂钞前后所著古文词为一卷,示
余辱问可否。君志洁才清,识趣古雅,所撰皆直舒膺臆,无枝辞饰句,读其
书可想见其为人。”《读书随笔》共三集二十二卷,皆读经史的札记,多有
好意思,我觉得这乃是他的杰作,比文章更有价值,惜章实斋不及评,想或
未及见也。《随笔》卷六有二则云:
梁蔡樽为郡,不饮郡井。非不饮也,盖斋前既自种白苋紫葵以为常
饵,不能不凿井浇灌,衙斋既有井矣,故不须更汲于外。若在官以饮水
为嫌,是固蚓之所不能也,而况于人乎。
到溉冠履十年一易,朝服或至穿补。尝疑一冠十年事或有之,履不
应耐久若是,至朝服穿补尤非致美黻冕之道。凡若此者,未可信也。
所说皆有理,而又富于情趣,故不易企及。卷七云:
后唐赵在礼在宋州时,人苦之,及罢去,宋人喜,私相谓曰,眼中
丁今拔矣。寻复受诏居原职,乃籍其部内口率钱一千,日拔丁钱。此与
郑文宝《江表志》载张崇之征渠伊钱捋须钱极肖,正如乞儿强丐,任尔
唾骂,不得残羹冷饭终不去也,可奈何。
又云:
宋既南渡,江淮以北悉非所有,然数十年后,户亦有一千一百七十
万五千六百有奇,视宣和前仅减七百万,固由从龙而南者实蕃有徒,然
休养生息亦不可谓非和议之力。
此则本平凡无奇,唯查三集对于南宋时大家所喜谈的和战问题并不提及,只
此处间接说着,其见解似亦有独异处。卷八云:
欧阳公自言,平生作文构思多在马上枕上厕上。钱思公亦言平生唯
好读书,坐则读经史,卧则读小说,厕上则读小词。然厕上构思,古今
文人通病,若展卷其间,无乃太亵乎。因忆左太冲作《三都赋》,溷处
亦置纸笔,不知有底忙,却抛不下此片刻工夫耳。
卷九云:
士生秦汉后,佛固不必佞,亦正不必辟,盖立身自有本末,非仅撒
粪佛头即可上侪颜孟也。昔司马温公不好佛,谓其微言不出儒书,而家
法则曰十月斋僧诵经,可见温公亦未尝尽排斥也,况远不及温公者乎。
又云:
洪景卢谓退之潮州上表与子瞻量移汝州上表同一归命君父,而退之
颇有摧挫献佞语,子瞻则略无佞词云云。此论固当,然退之岂好为谄谀
者,唯生死看得太重,不觉措词过于乞怜,如游华山不得下,便痛哭作
书与家人诀,亦只是怕死耳。子瞻深于禅理,故能随在洒然,然狱中二
诗何尝不哀迫怕死耶。
前两篇都是很好的小文章,末篇说穿韩退之的毛病,大是痛快,这样一个可
笑人而举世奉为圣贤,何耶?《续笔》卷三云:
臧洪杀爱妾食将士,将士咸流涕。夫婉娈之肉区区几何,乃忍解割
于刀椹之上,烹燔于鼎镬之中,以求坚众心而作士气,岂仁人君子之用
心乎。吾读史至此等事,未尝不笑其愚而憎其很也。
卷四云:
昭成帝尝击贼,为流矢所中,后得射者,释不问,曰各为其主也。
石勒擢参军樊坦为章武内史,入辞,衣服弊甚,勒问之,坦率然对曰:
顷遭羯贼无道,货财荡尽。勒笑曰,羯贼乃尔耶?今当偿卿。坦悟,大
惧叩头谢。勒曰,孤律自防狡吏,不关卿辈老书生也。竟厚赐之去。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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