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虽然有些人颇以为奇,(他们以为宗教学者即教徒,)其实正是当然的,
而且因此也使他更适宜于做研究礼教的工作,得到公平的结论。绍原的文章,
又是大家知道的,不知怎地能够把谨严与游戏混和得那样好,另有一种独特
的风致,拿来讨论学术上的问题,不觉得一点儿沉闷。因为这些缘故,我相
信绍原的研究论文的发刊一定是很成功的。有人对于古史表示怀疑,给予中
国学术界以好些激刺,绍原的书当有更大的影响:因为我觉得绍原的研究于
阐明好些中国礼教之迷信的起源,有益于学术以外,还能给予青年一种重大
的暗示,养成明白的头脑,以反抗现代的复古的反动,有更为实际的功用。
我以前曾劝告青年可以拿一本文法或几何与爱人共读,作为暑假的消遣,现
在同样的毫不踌蹰地加添这一小本关于髪鬚爪的迷信——礼教之研究的第一
卷,作为青年必读书之一,依照了我个人的嗜好。
民国十五年十一月一日,于北京苦雨斋。
□1926年
11月刊《语丝》105期,署名周作人
□收入《谈龙集》
潮州畲歌集序
民国三年一月我在《绍兴县教育会月刊》上发过这样的一个启事:
作人今欲采集儿歌童话,录为一编,以存越国土风之特色,为民俗研究儿童教育之
资料。即大人读之,如闻天籁,起怀旧之思,儿时钓游故地,风雨异时,朋侪之嬉戏,母
姊之话言,犹景象宛在,颜色可亲,亦一乐也。第兹事体繁重,非一人才力所能及,尚希
当世方闻之士,举其所知,曲赐教益,得以有成,实为大幸。
我预定一年为征集期,但是到了年底,一总只收到一件投稿!在那时候
大家还不注意到这些东西,成绩不好也是不足怪的,我自己只得独力搜集,
就所见闻陆续抄下,共得儿歌二百章左右,草稿至今还放在抽屉里。六年四
月到北京来,北京大学的朋友开始征集歌谣,我也跟着帮忙,因为懒惰,终
于没有把自己的草稿整理好,但因了刘半农、常维钧诸君的努力,这个运动
很有发展,征集成绩既佳,个人辑录的地方歌谣集也有好几种完成了,如顾
颉刚、常维钧、刘经庵、白启明、钟敬文诸君所编的都是,这部林培庐君的
《畲歌集》乃是其中最新出的一种。
歌谣是民族的文学。这是一民族之非意识的而是全心的表现,但是非到
个人意识与民族意识同样发达的时代不能得着完全的理解与尊重。中国现在
是这个时候么?或者是的,或者不是。中国的革命尚未成功,至今还在进行,
论理应该是民族自觉的时代;但是中国所缺少的,是彻底的个人主义,虽然
尽有利己的本能,所以真正的国家主义不会发生,文艺上也可以虚空地提倡
着民众文学,而实际上国民文学是毫无希望。在这个年头儿,社会上充满着
时新,正如忽而颓废,忽而血泪一般,也会忽而歌谣地欢迎起来,但那是靠
不住的,不但要改变,而且不是真的鉴赏。搜集歌谣的人此刻不能多望报酬,
只好当作他的嗜好或趣味的工作,孤独地独自进行,又或如打着小鼓收买故
旧的人,从尘土中挑选出“鸡零狗碎”的物件,陈列在摊上,以供识货者之
拣择,——倘若卖不去,便永久留在店头做做装饰也好。关于这一点,大抵
现在搜集歌谣的人都有了觉悟,我所认识的几位中间十九如此,差不多是悃
愊无华,专心一意地做这件事,而林君之坚苦卓绝尤为可以佩服。不过在现
今这个忙碌的世界上,我虽然佩服林君的苦功,承认这部歌集的有价值,却
不能保证,至少在这圣道战争的几年里,这能够怎样为国人所懂得,——虽
然于将来的学术文艺界上的供献总是存在的。
中华民国十六年四月三日,于北京记。
□1927年
4月刊《语丝》126期,署名岂明
□收入《谈龙集》
读性的崇拜
性的崇拜之研究给我们的好处平常有两种。其一是说明宗教的起源,生
物最大的问题是自己以及种族之保存,这种本能在原始时代便猛烈地表现在
宗教上,而以性之具体或抽象的崇拜为中心,逐渐变化而成为各时代的宗教。
普通讲性的崇拜的书大抵都注重这一点,但他有更重大的第二种好处,这便
是间接地使我们知道在一切文化上性的意义是如何重要。性的迷信造成那种
庄严的崇拜,也就是这性的迷信造成现在还存留着的凶狠的礼教,把女子看
作天使或是恶魔都是一种感情的作用,我们只要了解性的崇拜的意思,自可
举一反三,明瞭礼法之萨满教的本义了。我们宗教学的门外汉对于性的崇拜
之研究觉得有趣味,有实益,可以介绍的理由:差不多就在这一点上。
张东民先生的《性的崇拜》读过一遍,觉得颇有意思。我尝想这种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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