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知堂书话_周作人【完结】(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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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一种。据鸥外的兄弟润三郎著《森林太郎传》上说,在《蛙》以后刊

  行的书有《山房札记》、《天保物语》等二三种,都是传记文学,只有一册

  斯忒林堡的《卑立干》是戏剧译本,到了大正十一年随即去世,年六十一。

  我读这篇短序,觉得很好玩的是著者所表示的对于文坛的愤慨。明治四

  十年代自然主义的文学风靡一时,凡非自然主义的几乎全被排斥,鸥外挨骂

  最甚,虽然夏目漱石也同样是非自然派,不知怎地我却只记得他在骂人而少

  被人骂。那时我们爱谈莫泊三左拉,所以对于日本的自然主义自然也很赞成

  的,但是议论如“露骨的描写”等虽说得好,创作多而不精,这大约是模仿

  之弊病也未可知,除《棉被》外我也不曾多读,平常读的书却很矛盾地多是

  鸥外漱石之流。祖师田山花袋后来也转变了,写实的《田舍教师》我读了还

  喜欢,以后似乎又归了佛教什么派,我就简直不瞭然了。文坛上风气虽已变

  换,可是骂鸥外似乎已成了习惯,直到他死时还有“新潮社”的中村武罗夫

  谩骂一阵,正如坪内逍遥死后有“文艺春秋社”的菊池宽的谩骂一样。为什

  么呢?大约总是为了他们不能跟了青年跑的缘故吧。其实叫老年跟了青年跑

  这是一件很不聪明的事。野蛮民族里老人的处分方法有二,一是杀了煮来吃,

  一是帮同妇稚留守山寨,在壮士出去战征的时候。叫他们去同青年一起跑,

  结果是气喘吁吁地两条老腿不听命,反迟误青年的路程,抬了走做傀儡呢,

  也只好吓唬乡下小孩,总之都非所以“敬老”之道。老年人自有他的时光与

  地位,让他去坐在门口太阳下,搓绳打草鞋,看管小鸡鸭小儿,风雅的还可

  以看板画写魏碑,不要硬叫子媳孝敬以妨碍他们的工作,那就好了。有些本

  来能够写写小说戏曲的,当初不要名利所以可能自由说话,后来把握住了一

  种主义,文艺的理论与政策弄得头头是道了,创作便永远再也写不出来,这

  是常见的事实,也是一个很可怕的教训。日本的自然主义信徒也可算是前车

  之鉴,虽然比中国成绩总要好点。把灵魂卖给魔鬼的,据说成了没有影子的

  人,把灵魂献给上帝的,反正也相差无几。不相信灵魂的人庶几站得住了,

  因为没有可卖的,可以站在外边,虽然骂终是难免。鸥外是业医的,又喜欢

  弄文学,所以自称两栖生活,不过这也正是他的强处,假如他专靠文学为生,

  那便非跟了人家跑不可,如不投靠“新潮社”也须得去钻“博文馆”矣。章

  太炎先生曾经劝人不要即以学问为其职业,真真是懂得东方情事者也。

  (二十四年四月)

  □1935年

  4月

  24日刊《华北日报》,署名“不知”

  □收入《苦茶随笔》

  东京散策记

  前几天从东京旧书店买到一本书,觉得非常喜欢,虽然原来只是很普通

  的一卷随笔。这是永井荷风所著的《日和下驮》,一名《东京散策记》,内

  共十一篇,从大正三年夏起陆续在《三田文学》月刊上发表,次年冬印成单

  行本,以后收入《明治大正文学全集》及《春阳堂文库》中,现在极容易买

  到的。但是我所得的乃是初板原本,虽然那两种翻印本我也都有,文章也已

  读过,不知怎的却总觉得原本可喜。铅印洋纸的旧书本来难得有什么可爱处,

  有十七幅胶板的插画也不见得可作为理由,勉强说来只是书品好罢。此外或

  者还有一点感情的关系,这比别的理由都重要,便是一点儿故旧之谊,改订

  缩印的书虽然看了便利,却缺少一种亲密的感觉。说读书要讲究这些未免是

  奢侈,那也可以说,不过这又与玩古董的买旧书不同,因为我们既不要宋本

  或季沧苇的印,也不能出大价钱也。《日和下驮》出板于大正四年(一九一

  五),正是二十年前,绝板已久,所以成了珍本,定价金一圆,现在却加了

  一倍,幸而近来汇兑颇低,只要银一元半就成了。

  永井荷风最初以小说得名,但小说我是不大喜欢的,我读荷风的作品大

  抵都是散文笔记,如《荷风杂稿》《荷风随笔》,《下谷丛话》,《日和下

  驮》与《江户艺术论》等。《下谷丛话》是森鸥外的《伊泽兰轩传》一派的

  传记文学,讲他的外祖父鹫津毅堂的一生以及他同时的师友,我读了很感兴

  趣,其第十九章中引有大沼枕山的绝句,我还因此去搜求了《枕山诗钞》来

  读。随笔各篇都有很好的文章,我所最喜欢的却是《日和下驮》。《日和下

  驮》这部书如副题所示是东京市中散步的记事,内分日和下驮,淫祠,树,

  地图,寺,水附渡船,露地,闲地,崖,坂,夕阳附富士眺望等十一篇。“日

  和下驮”(Hiyori-geta)本是木屐之一种,意云晴天屐,普通的木屐两齿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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