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曼,但其写法却全是独创的。而且在这里,安徒生又很无心的总结起他对于异性的经
验:“于是那扫烟囱的便独自跳舞,可是这倒也跳得不坏。”
关于安徒生的文体还须加以说明,因为正是这个,很招了他早期批评家的怒,可是
未后却在丹麦散文的将来上发生一种强有力的影响。他在那封给印该曼的信上说,“我写
童话,正如我对小孩讲一样。”这就是说,他抛弃了那种所谓文章体,改用口语上的自然
的谈话的形式。后年他又写道,“那文体应该使人能够听出讲话的人的口气,所以文字应
当努力去与口语相合。”这好像是一篇论广播的英文的话,安徒生实在也可以说是一个最
初的广播者。他在几乎一百年前早已实行了那种言语的简单化的技术。这据说正是不列颠
广播会(B.B.O)的重要工作之一。
他在叙述上边加以种种谈话的笔法,如干脆活泼的开场,一下子抓住了听者的注意,
又如常用背躬独白或插句,零碎的丹麦京城俗语,好些文法上的自由,还有那些语助辞—
—言语里的点头和撑时,这在丹麦文里是与希腊文同样的很丰富的。安徒生在他的童话里
那样的保持着谈话的调子,所以偶然碰见一点真的文章笔调的时候你就会大吃一惊的。他
又说道,“那些童话是对儿童讲的,但大人们也可以听。”所以其言语也并不以儿童的言
语为限,不过是用那一种为儿童所能理解与享受的罢了。(这是很奇异的,安徒生的言语
与格林所用的相差有多么远,且不说他的诙谐趣味,这在丹麦人看来是他最为人所爱的一
种特色。在英国普通以为他太是感伤的印象,也大抵都是错误的。)
现在只筒略的说明安徒生的言语的技术,但是可惜,这常被湮没了,因为译者的想
要修饰,于是在原著者的散文上加了好些东西,而这在原本却正是很光荣地没有的。至于
其馀的话可以不说了,这里是他最初的四篇童话,自己会得表明,虽然这总使人绝望,不
能把真的丹麦风味搬到英文上来。安徒生,丹麦的儿童的发见者,也是各国家的和各国语
的儿童的恩人。真是幸福了,如不久以前一个法国人所说,幸福的是他们,自己以为是给
儿童写作,却是一般地贡献于人类,盖他们乃是地上的君王也。
上面引用安徒生晚年所写的话,原见丹麦全集第二十七册,美国本亦译
载之,系一八六八年所记,说明其写童话的先后经过者也。自叙传《我一生
的童话》之第七章中也说及此事,但不详细。一九三二年英国出板《安徒生
传》,托克斯微格女士(SigneToksvig)著,盖是丹麦人而用英文著述者,
第十三章关于童话第一辑叙说颇多,今不重述,但有两点可以补充。其一,
《豌豆上的公主》本是民间传说,与《火绒箱》等都是从纺纱的女人和采诃
布花的人听来的,但这里有一点对于伍尔夫小姐的讽刺,因为她遇见无论什
么小事总是太敏感的。其二,扫烟囱的独自跳舞,因为洋娃娃苏菲拒绝了他,
不肯同安徒生跳舞的据说也有其人,即是珂林家的路易丝小姐。可是这传里
最有益的资料并不是这些,乃是他讲人家批评安徒生的地方。这辑童话出去
之后,大杂志自然毫不理会,却有两家很加以严正的教训。传中云:
这是很怪的,安徒生平常总是那么苦痛的想,觉得自己老是恶意的误解与可怕的不
公平的受害者,对于这两个批评却似乎不曾流过眼泪。但是我们不妨说,在全世界的文学
史上,实在再也没有东西比这更是傲慢而且驴似地蠢的了。
这很值得引用。第一个批评说:“虽然批评者并不反对给成人们看的童话,可是他
觉得这种文学作品全然不适宜于儿童。他自然也知道儿童容易对于奇异事情感受兴趣,但
是他们的读物,即使是在校外,可以单给他们娱乐的么?凡是要给儿童什么东西去读的,
应该在单去娱乐他们之上有一个较高的目的。但就事实来说,童话里不能够把自然与人类
的有用知识传授给儿童们,至多只有几句格言罢了,所以这是一个问题,是否太是利少害
多,因为这会把他们心里都灌满了空想了。”
批评者又列举各篇童话,承认说这的确可以使儿童听了喜欢,可是这不但不能改进
他们的心,反而会有很大的害处:
“有人承认这可以改进儿童的礼仪观念么?他看这童话里说一个熟睡的公主骑在狗
背上跑到兵那里,兵亲了她的嘴,后来她完全清醒了的时候告诉父母这件妙事,说是一个
怪梦!”
又,“儿童的羞耻意识可以改进么?他看童话里说一个女人在她丈夫出门的时候独
自同那管庙的吃酒饭?”
又,“儿童的人命价值观念可以改进么?他看那《大克劳斯与小克劳斯》里的那些
杀人事件?”
至于《豌豆上的公主》,“这在批评者看去似乎不但是粗俗而且还很荒唐,因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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