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相戒勿前,碧乃虾背,桅即虾须矣。
此节文字固佳,稍有小说气味,盖传闻自难免张大其词耳。《五杂组》卷九
云:
龙虾大者重二十馀斤,须三尺馀,可为杖。蚶大者如斗,可为香炉。
蚌大者如箕。此皆海滨人习见,不足为异也。
《闽小记》卷一“龙虾”一则云:
相传闽中龙虾大者重二十馀斤,须三尺馀,可作杖,海上人习见之。
予初在会城,曾未一睹,后至漳,见极大者亦不过三斤而止,头目实作
龙形,见之敬畏,戒不敢食。后从张度阳席间误食之,味如蟹鳌中肉,
鲜美逾常,遂不能复禁矣。有空其肉为灯者,贮火其中,电目血舌,朱
鳞火鬣,如洞庭君擘青天飞去时,携之江南,环观挢舌。
《海错百一录》卷四记虫其一“龙虾”云:
龙虾即虾魁,目睛隆起,隐露二角,产宁德。《岭表录异》云,前
两脚大如人指,长尺馀,上有芒刺钻硬,手不可触,脑壳微有错,身弯
环,亦长尺馀,熟之鲜红色,名虾杯。苍案,宁德以龙虾为灯,居然龙
也,以其大乃称之为魁。仆人陈照贾吕宋,舶头突驾二朱柱,夹舶而趋,
舶人焚香请妈祖棍三击,如桦烛对列,闪灼而逝,乃悟为虾须。《南海
杂志》,商舶见波中双樯摇荡,高可十馀丈,意其为舟,老长年曰,此
海虾乘霁曝双须也。《洞冥记》载有虾须杖。举此则龙虾犹小耳。
将这四篇来一比较,郝记还是上品,郭录本来最是切实,却仍多俗信,如记
美人鱼海和尚撒尿鸟之类皆是,又《闽产录异》卷五记豕身人首的鲧神,有
云,“山精木魅,奇禽异兽,难以殚述”,书刻于光绪丙戌,距今才五十年,
但其思想则颇陈旧也。郝记中尚有蟹、■、海盘缠、海带诸篇均佳,今不具
引。
《晒书堂诗钞》卷上有诗曰《拾海错》,原注云,“海边人谓之赶海,”
诗有云:“渔父携筠篮,追随有稚子,逐虾寻海舌,淘泥拾鸭嘴,(海舌即
水母,蚬形如鸭嘴,)细不遗蟹奴,牵连及鱼婢。”郝诗非其所长,但此数
语颇有意思。《晒书堂文集》、《笔录》及诸所著述书中,则佳作甚多,惜
在这时不能多赘。清代北方学者我于傅青主外最佩服郝君,他的学术思想仿
佛与颜之推贾思勰有点近似,切实而宽博,这是我所喜欢的一个境界也。郝
氏遗书庞然大部,我未能购买,但是另种也陆续搜到二十种,又所重刻雅雨
堂本《金石例》亦曾得到,皆可喜也。(廿四年十二月廿四日,于北平)
□1936年
1月刊《宇宙风》9期,署名知堂
□收入《风雨谈》
钝吟杂录
《池北偶谈》卷十七有“冯班”一条,称其博雅善持论,著《钝吟杂录》
六卷,又云:
“定远论文多前人未发,但骂严沧浪不识一字,太妄。”我所有的一部
《钝吟杂录》,系嘉庆中张海鹏刊本,凡十卷,与《四库书目提要》所记的
相同。冯氏犹子武所辑集,有己未年序,盖即乾隆四年,可知不是渔洋所说
的那六卷原本了。序中称其情性激越,忽喜忽怒,里中俗子皆以为迂,《提
要》亦云诋斥或伤之激,这与渔洋所谓妄,都是他大胆的一方面。序中记其
斥《通鉴纲目》云:
“凡此书及致堂《管见》以至近世李氏《藏书》及金圣叹《才子书》,
当如毒蛇蚖蝎,以不见为幸,即欧公老泉渔仲叠山诸公,亦须小心听之。”
冯氏不能了解卓吾圣叹,在那时本来也不足怪,(李氏的史识如何我亦尚未
详考,)若其批评宋人的文章思想处却实在不错,语虽激而意则正,真如《提
要》所云,论事多达物情。我看十卷《杂录》中就只这个是其精髓,自有见
地,若其他也不过一般云云罢了。《杂录》卷一《家戒上》云:
“士人读书学古,不免要作文字,切忌勿作论。成败得言文章,便是隔
壁说话。”下半说得不错,上半却有问题。冯氏论事虽有见识,但他总还想
自附于圣学,说话便常有矛盾,不能及不固执一派的人,如傅青主,或是尤
西堂。其实他在卷二已说过道:
“不爱人,不仁也。不知世事,不智也。不仁不智,无以为儒也。未有
不知人情而知性者。”又卷四云:
“不近人情而云尽心知性,吾不信也,其罪在不仁。不知时势而欲治国
平天下,吾不信也,其罪在不智。不仁不智,便是德不明。”这两节的道理
如何是别一事,但如根据这道理,则论人物而苛刻,谈政事而胡涂,即是不
仁不智了,与性命绝学便没有关系。傅青主《霜红龛集》卷三十六(丁氏刊
本)杂记一中有云:
“李念斋有言,东林好以理胜人。性理中宋儒诸议论,无非此病。”又
卷四十杂记五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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