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区是一种诱惑,一直在深深地吸引着他。他在天空中俯瞰着大青山,大青山在他的眼里就是一座土丘,神秘不可侵犯的土丘。
他从起飞线上起飞,冲出跑道,在飞机腾空而起的一刹那,机头向右,飞机升空,便把大青山远远地抛在了一边。随着飞机的升高,机场周围的景物便依稀可见了,大青山在他的机翼右侧,谜一样地矗立在那里,他几乎都能看清矗立在山上的那一座座石碑。
自从当上飞行员那天起,他就有了一种愿望,那就是有朝一日飞过大青山,揭开大青山之谜,揭开盲区之谜。机翼下的山川河流在他的眼中梦幻般地闪现。大青山远远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通过瞄准镜,追逐着大青山,大青山在他眼里变得清晰起来,那裸露在表层的赤色山石,那一棵棵营养不良的老榆树,还有那个焦糊的弹坑,坑旁立着的一座座石碑,这一切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磁场在深深地吸引着他的每条神经。
自从空军进驻到这座机场,便有了那片盲区,有了铁一样的纪律。盲区就是盲区,纪律就是纪律。没有人敢侵犯过,这一切都是神圣的。
自从父亲和庞师长冒着生命危险,标出这片盲区后,便再也没有人飞进过那片神秘的空域。他渴望穿越它,把自己变成一把利剑,刺破这团谜雾。不是为了让自己轰动,而是真真实实地去验证一次。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片盲区,但战胜它的愿望,在他的心里似冒芽的种子,一天天在他心里顽强地生长着。他忘不了父亲,在冲击盲区那一刻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世上没有拆不了的墙。
父亲的飞机,拖拽着一股巨大的轰鸣,冲进了盲区。父亲的飞机,在盲区上空颤抖着,像一只受了伤的鹰,在盲区空域里翻滚着,挣扎着。父亲在那一刻气喘如牛,他驾驶着飞机,企图摆脱险境,他有能力有时间跳伞,地面塔台上也是这么命令他的。结果他没有跳伞,他以为能冲出那片盲区,结果,在一片轰响声中,父亲结束了自己的梦想。
他继承了父亲欧阳河的遗愿,他相信父亲留下的那句话:世上没有拆不了的墙。他在进飞行学院那一天,这种愿望的种子便发芽了。他毕业后,成为一名飞行员,那芽儿已长成了一棵树,一棵参天大树。
他知道要想冲破盲区,就要有超出常人的意志和飞行技术,他操练着自己的飞行技术。后来他成为了一名全天候飞行员,也就是说,在任何条件和气候下他都能安全飞行。他对机场周围地域的山川、河流,每个村庄、每片庄稼地都了如指掌。就是他闭上双眼,他也能在几百里之外,安全地把飞机降落在机场跑道上。他觉得时机越来越成熟,他修正着自己的飞行航线,那航线距盲区越来越近。
昔日的王亚军连长,已经成为师卫生队的副教导员。卫生队教导员的位置暂缺,教导员的职务便也由他代理着。
王连长成为王教导员之后,他便以百倍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之中。最明显的特征之一就是他很少回家。其实卫生队与家属院仅一墙之隔,走路到家属院也不会超过五分钟。但王教导员为了工作,有时十天半月也不回家一次。
王教导员这种工作精神,无疑给健康而又旺盛的妇联主任带来了生活上的问题。于是,隔三差五的晚上,妇联主任会领着四岁的儿子找到卫生队。
妇联主任一出现在卫生队的走廊上便大呼小叫地喊:王亚军,王亚军!
王教导员就把紧闭着的宿舍门打开一条缝,皱着眉头说:你不能小声一点?
妇联主任雷厉风行,长驱直入一直走到王亚军宿舍门口。王教导员便无可奈何地把她迎进宿舍。
王亚军这间宿舍并没有什么,一张三屉桌,一张单人床,床下放了一个木箱,木箱是他单身汉时,装衣服的。因为他长时间不回家,便把一些简单的换洗衣服拿到了宿舍,箱子上挂了一把锁。
妇联主任进来时,看见王亚军的桌子上放了本书,书页打开着,那是一本医学书。妇联主任便拿过那本书,看了一眼。
王亚军就说:我发现不学习不行,到卫生队工作了,就得看这些专业书。
妇联主任哼了一声说:守着老婆不回去,还研究啥妇女?
王亚军就气短地说:我这是在工作呢。
你看哪个男人天天晚上不回家,抱着书研究妇女,你这不是纸上谈兵么?妇联主任明显地不满了。
别胡说,我这是在学习哩。王亚军的样子就有些难堪。
我不管你学习不学习,你是我丈夫,你有回家睡觉的义务。妇联主任也开门见山了。
四岁的儿子逗逗也拉着王亚军的衣角说:爸,回家。
王亚军就弯腰抱起儿子亲了亲说:爸工作忙,和妈妈回家吧。
王亚军其实是想回家的。
王亚军同时又觉得有义务有责任在这里坚守着,卫生队大都是一些女兵,女兵例来事就很多,他放心不下。这时,他把逗逗打发出去玩。
半晌之后,妇联主任终于从王教导员宿舍走了出来。但她和来时已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脸上多了些红润和幸福的潮红。
她推门走进女兵宿舍,逗逗正在和庞巧妹、白晔玩得起劲,对母亲的到来似乎很不高兴,他就推着妇联主任说:你去和爸睡觉吧,我还要和阿姨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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