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段时间,他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军军的生活,军军也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对他也充满了感激,总是小鸟一样在他耳边亲热地说:爸,你真好!
看着面前花花绿绿的小零食,军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激动得小脸通红:爸,你说我先吃哪一个好?
他一脸慈爱地看着军军,点点头说:吃吧,吃完爸再给你买。
他顺嘴把自己称作“爸”时,一时间就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很重。
时间久了,军军对他也有了深深的依恋。刚来时,军军的眼神总是犹豫不定,充满了不安。现在的军军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新的爸爸。
那一次,军军突然地说:爸,以后你别让我走了,这里真好!有抗生和彩凤婶儿,我喜欢这里。
他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想到军军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呆呆地看了军军好久,一把搂过军军,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他可以想像得到,军军以前的经历将是怎样的情形,从这里转移到那里,待上十天半月,又被转移走了。小小年纪,就尝遍了战争孤儿所有的苦难。
有时候,他望着熟睡的军军,想到还要把这个孩子送走,心里就有些不舍。尽管军军初来时,他觉得很不适应,甚至把军军当成了累赘,可现在,军军早已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一旦把军军送走,他会舍不得的。但军军毕竟只是他生活中的过客,说不定哪一天,老葛就会通知把军军送走的。
以后,他每天都在忐忑中等待着老葛的通知,时间也就在等待中一天天地熬着。终于,老葛又一次通知他,去城南接两个孩子。老葛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这次是两个孩子,一个女孩,一个男孩,都是烈士的遗孤。
那天傍晚,他出发前把军军又一次送到了彩凤的杂货铺,彩凤当然也又一次热情地接纳了军军。
杨铁汉孤身一个走出了城南门。老葛交待,顺着城南门的一条土路往前走,那里有两棵老树,树下就是他和城外同志的接头地点。
他站在那两棵老树下,望着西沉的太阳,心里有些焦躁,他不知道城外的同志什么时候能把那两个孩子送来。如果时间晚了,鬼子关了城门,那他就得和孩子在城外待上一夜了。
他正想着时,一个中年男子,赶着一群羊向他这里走来。走到近前,中年男人立住了,低沉着声音问:老家要买白果下药,你这里可有?
对方已经说出了接头暗号,他马上答:我有,要多少?
赶羊的男子笑了笑,一闪身,他的身后就走出了两个孩子,果然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年龄相仿,都是七八岁的样子。事后他才知道这是一对龙凤胎。男孩牵着女孩的手,怔怔地望着他。
他上前两步,揽过两个孩子,冲赶羊的汉子说:同志,你的任务完成了,我们也该进城了,晚了,城门就关了。
赶羊的汉子说了句:你多保重。
说完,用鞭子在空中甩了一个响,羊群在头羊的引领下,沿着土路往回走。
杨铁汉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向城里走去。两个孩子不住地回头,看着赶羊的汉子,汉子也回了一次头,冲他们笑了笑。
一直回到布衣巷十八号,他才开始打量眼前的两个孩子。女孩胆子似乎大一些,她仔细地看了杨铁汉,又去看看军军。军军也正在新奇地盯着新来的两个孩子。
他蹲下身子问:你们都叫个啥?
盼妮。女孩抢先说。
男孩刚要说,女孩就又抢着说:他是俺弟弟,叫盼春,我们是双胞胎。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两个孩子眉眼有许多相似的地方。看来,他们的确是一对双胞胎。
两个孩子的神情很快就放松了下来,他们东看看、西瞅瞅,盼妮简单地打量了屋子,就大人似的问:叔叔,你什么时候再把俺们送走?
也许再过几天吧。
他的确也说不清什么时候把他们送走,他要等老葛的通知。
在这两个孩子进城的第三天,他接到了老葛的通知,让他在傍晚时分,把三个孩子送到城外去。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一天终于来了,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他把军军抱在了怀里。军军是个敏感的孩子,已经意识到自己就要离开了,呜咽着说:爸,你要送我走吗?
他听了军军的话,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他又何尝舍得送走军军呢?但这毕竟是组织的安排,他没有权利不让军军走。
他用力地抱了一下军军,哽着声音说:军军,爸会想你的。
最后,他还是硬下心肠,带着三个孩子出门了。他在孩子们出门前是做了一些准备的,烙了饼,还煮了鸡蛋。从这里到延安路途遥远,这期间几个孩子还不知道要被转移几次,他要把孩子和这些吃的一同交给接应的同志。
出门后,军军毕竟在这里待得久了,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回头:爸,抗生会想我的,我还没有跟他告别呢。
爸会去跟抗生说,你放心。
他一边安慰着军军,一边又叮嘱着三个孩子:出城门卡子时你们咋说啊?
盼妮和盼春胸有成竹地说:俺们就说,你是俺爸,带我们出城去看爷爷。
他听了盼妮的回答很满意,伸出手,在两姐弟的头上拍了两下。
他带着三个孩子很顺利地出了城门,再有五里路,前面就是夏家庄,那里会有人接走三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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