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鬼子/遍地英雄_石钟山【完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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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他仍连红狐的踪迹也没有发现。傍晚他回到家门时,看见家门前的雪地上留下了一条红狐新鲜的蹄印。他预感到了什么,忙奔进屋里,屋里冰冷空洞,炕台上他看见了红狐留下两只清晰的爪痕。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大声呼喊着灵枝的名字。他跑到屋外,在井台旁看到了灵枝,灵枝倒在井台旁的雪地上,两只水桶倒在她的身旁,水桶里的水浸泡着灵枝。此时已冻成了坚硬的冰棱。灵枝已经被冻死了,冻死的灵枝睁着一双惊悸的眼睛,望着远方。他什么都明白了。

  灵枝的死,郑清明没流一滴眼泪,他心里升腾的是对红狐的仇恨。他把灵枝在葬父亲的墓地里安葬了。他觉得生活剩下了唯一目的,那就是和红狐斗下去。总有一天,他会战胜红狐的。

  从那以后,郑清明每次走在山山岭岭间,追踪着红狐的身影,他便忘记了时间和地点,眼里有的只是蹦跳闪跃的红狐。他已经忘记了已有两年没有向东家交租了。

  8

  东北团驻在三叉河,离小金沟只有十几里路。鲁秃子带着人一路撒欢,眨眼的工夫就到了。

  东北团零零散散地住在淘金人搭起的棚子里。门口的路口上设了一个岗哨,那家伙倒背着枪,嘴里叼着烟,迷迷糊糊地一趟趟在雪地上走,一边走一边哼唧一首下流的小调:

  大哥我伸手往下摸呀

  摸到了你的奶头山

  大哥我还要往下摸呀

  摸到了你的大平原

  大哥我摸呀,摸呀——

  花斑狗和老包三跳两跳就来到了哨兵的身后,伸手一人攥住他一只手,哨兵仍没有明白过来,迷迷怔怔地瞅着两人;“干啥,干啥,这是干啥?”

  老包用枪抵到他的胸口说:“别吵,我们是鲁头的队伍,朱长青在哪儿?”

  “我和鲁大爷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别杀我。”哨兵颤抖着身子,就往地上坐。

  花斑狗用枪敲了一下他的脑壳道:“问你朱长青在哪?”

  “就在,在亮灯那个房里,他,他们玩牌。”

  花斑狗和老包一伸手,抽出哨兵的裤带,把他捆了,又脱下他的臭袜子,塞在他嘴里。

  老包冲黑暗中喊:“大哥,整妥了。”

  鲁秃子从马上跳下来,一手提着一支枪,带着花斑狗和老包就向亮灯的房间冲去。来到门前,鲁秃子一脚踹开门,喊了一声:“都别动。”

  “我操,这是谁呀?”朱长青从牌桌上不情愿地抬起眼睛,先是看见了那两支枪,然后才看见那张脸。朱长青的脸立马就灰了。他认识鲁秃子,他们曾打过无数次交道。他以前也当过胡子,对这一切并不陌生,转瞬他就沉稳下来,换上了一张笑脸:“是鲁兄弟呀,我当是谁呢。到大哥这儿来有事?”他一边说话,一边朝桌上的人递眼色。其他人就要伸手摸枪,老包一下子冲过来,怀里抱着一个炸药包,左手拉着弦儿高喊一声:“都别动,动就炸死你们。”几个人一见,都住了手。朱长青就骂几个兄弟:“拿枪干啥,都是自家兄弟,有话好说。”

  “把杨礼放出来,没你们的事。”花斑狗冲过来,抓住朱长青的衣领子。

  朱长青吁了口气,转着眼珠,瞅着鲁秃子说:“你们为他来呀,杨老弯给你们啥好了,我们弟兄饷都发不出来了,本想敲他一笔,既然鲁兄弟出面,就赏你们个脸。”说完用手指了指里屋,花斑狗冲进里屋。

  杨礼正缩在炕上,裹着被子不停地哆嗦,他的大烟瘾犯了,鼻涕口水地流了一被子。花斑狗连人带被子一起把他抱了,转身走出门,看也没看朱长青一眼就走了出去。

  老包也走了出去。

  朱长青又笑一笑说:“鲁兄弟,山不转水转,大哥今天认栽了。”鲁秃子听见外面远去的马蹄声,也笑了一下,一挥手把桌上的油灯打灭,一纵身跳上了桌子,又一抬脚踹开了窗子,早有人牵着马在外等候了。他骑上马,又朝天空放了两枪。他们冲出东北团驻地,跑在了河道里,才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和枪声。

  老包一扬手把怀里抱着的那块充炸药包的石头扔到河套里,回身望了一眼东北团方向,冲鲁秃子说:“大哥,朱长青给咱们放礼炮呢。”

  鲁秃子在马上举起枪,朝身后打了两枪,一打马的屁股说:“让他们忙活去吧。”

  马快风疾。不一会儿马声枪声就消失了。

  一行人在一个避风的河湾里停住脚,都跳下马来。鲁秃子掀开盖在犁上的被子,杨礼一骨碌从爬犁上爬下来,跪在地上,抱住鲁秃子大腿,鼻涕眼泪地说:“大爷爷,我受不住了,给我口烟抽吧,朱长青害死人了。”

  鲁秃子低下头,黑暗中借着黎明前的星光,看着一条瘦狗样的杨礼心里说不出的恼火。他很快地想起了秀,想起了菊。他想杨老弯凭什么用菊的贞操换回连狗都不如的杨礼,他抬起脚把杨礼踹出去老远。杨礼昏死过去的身子在冰面上冲出去一程,又停住了。

  “操他妈,还想抽两口,他咋想的呢,这狗日的。”花斑狗吐了一口唾液。

  一行人回到小金沟时,天已经亮了。鲁秃子骑在马上,远远地看见了菊绿裤红袄站在院子里,她在向远方眺望。鲁秃子停住马,望着菊,心里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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