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林振海来了,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挑着没有打满的水桶往回走。
林振海和他的马就横在了她的面前,一副望穿秋水的样子。
他看见她,一翻身,从马上跳下,哽着声音,叫了声:菊,你让俺想死了。
她看见他,心里反而平静了,头都没有抬一下,担着水继续往前走。
他一把抓住了她肩上的扁担,抖着声:你看俺一眼都不看吗?
她别过身子,冷着声音说:不是一个道上的人,有啥好看的。
菊,俺和别的匪不一样,俺一点儿坏事也没做过,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
她想挣脱他,却挣不开,就扔了扁担,疯了似的向前跑去。
林振海叫了一声:菊——
就紧跑几步,一把把她给抱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把她抱在怀里,他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菊。真实的菊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语无伦次地喃喃着:菊,俺可见到你了,没了你,俺活的劲头都没有。菊,你就跟了俺吧。
白冬菊挣扎着,一边挣一边喊:放开俺,你个土匪、胡子。你还要抢俺咋的?
一句话,提醒了林振海,他回过身去看,马正睁着一双迷茫的眸子,在望他。他热血撞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说了句:抢你又咋的?咱们有话去山上说。
说着,抱起她,一声呼哨,马奔了过来。
他飞身上马,把她横在身前。
马快风疾,转眼,人和马就消失了。
白冬菊被林振海抢上山的消息,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了。白冬菊的娘听到这个消息,惊呼一声,就晕了过去。
林振海山上的土匪窝也就是一排搭起来的窝棚。
林振海住在其中最大的一间,墙上挂满了兽皮,还有一些刀刀枪枪的家伙。
他把白冬菊扯进来,手指着外面说:在俺这里不比村里强?俺是这里的皇上,你就是娘娘,谁也不敢动你一个手指头。在这里,没有人敢欺负你。
她站在林振海面前,青着一张脸:林振海,你放俺走,俺不在土匪窝里待,一分钟也不待。
林振海坐在凳子上,解下腰间的枪,缓着声音说:你不愿意,俺会放你走。俺只求你待上几天,万一喜欢上这里,你就不想走了。
白冬菊咬着嘴唇道:不,除非你把俺杀了。
林振海就似呻似唤地说:俺怎么忍心杀了你。俺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在山里住几天,陪俺说说话。
她扭着头,两眼望着别处。
这时,一个小匪喊了一声,手里端着瓦罐走进来,瓦罐里冒着热气,小匪一脸讨好地说:老大,是鹿肉,趁热乎,快吃吧。
林振海摆手,让他放下。小匪看白冬菊一眼,又看一眼:老大,这就是菊吧?
这里没你的事,你出去吧。他挥挥手。
小匪应了声,屁颠颠地跑出去了。
林振海走过去,端起瓦罐向白冬菊走去,柔着声音说:菊,这是鹿肉,你吃几口。
白冬菊突然抬起脚,向瓦罐踢去。
林振海躲闪不及,瓦罐跌在地上,汤汤水水地洒了一地。
他干干硬硬地立在那里,呆怔片刻,就去拉她的手:不吃,那就歇歇。
他把她往炕上拉,她挥起手,把他的手打开,就势抱着肩膀,蹲坐在地上。
他忙拿了个凳子,让她坐,低声下气地说:坐这个,地上凉。
她蹲在那里,不吃不喝,不说不笑,一副地老天荒的样子。
他搓着手走了两步,就出去了。
他热血满腔地把她带到山上,没想到却是这样一种结局。
一走出窝棚,几个小匪就殷勤地跟他打着招呼,他像没听见一样,径直来到一棵树下。他想自己这么喜欢白冬菊,白冬菊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每一次下山,他几乎都是冲着她去的,吃大户的活都交给朱打铁去做了。朱打铁是他在山上的左膀右臂,对他忠贞不贰。
他开始恨自己上山做匪了,如果自己不做匪,生活还是以前那样,结果也许就不是这般了。
朱打铁走过来,悄没声地蹲在林振海身边:老大,你把菊给抢来了?
不是抢,是想让她在山上待几天。你不知道,俺一想她,这儿就疼。
说完,林振海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朱打铁就哀叹一声:老大,你六根未净啊,就不该上山当这个值。
他突然扭过头:老朱,你说俺是匪吗?
朱打铁笑一笑,说:咱们占山为王,吃大户,你说不是匪是啥?
他悠长地叹了口气:俺要不是匪,说不定俺就娶了菊,过日子了。
朱打铁拍拍他的肩:老大,你就认命吧。匪有匪的活法,平常百姓有平常人的日子,你就别想别的了。
他望着远处。西天,太阳沉沉地向西斜去。
朱打铁又道:菊不从,那就按规矩办了她,她也就认了。以前俺们在山上时,抢上来的女人有哪个从的,不还是先把她办了。反正菊是你的,就把她留下当压寨夫人算了。
他没有说话,望着西天的落日,心里就多了股狠劲儿。
日头“嗖”的一跳,就跳进西边的群山里了,天暗了下来。
黑暗中,林振海摸索着进了窝棚,划火点亮了桌上的油灯。油灯忽闪着,燃亮了一方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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