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捂朱打铁的嘴时,已经来不及了。林振海是什么人,当土匪时就是在草尖上睡觉的主儿,别说有个风吹草动,就是蚊子打个喷嚏,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朱打铁喊话之前,林振海正坐在桌子前擦枪。两把枪,一支狗牌撸子,另一支是二十响壳子炮。他擦完了大的,正在擦那支小的,听到朱打铁的一声喊,他抓起枪,知道事情不妙。
待他往外看见李彪时,知道李彪一准是冲着自己来的。
后窗是开着的,他一闪身就从后面跳了出去,几步就上了房顶。他趴在房上,两只黑洞洞的枪口,一齐指向院子里的几个人。他嘶喊一声:都别动!
朱打铁咧开嘴就笑了,他梗着脖子喊:老大,还是你行。
房上的林振海喊了起来:李彪,知道你要来杀俺,可俺是没那么好杀的,现在俺倒是能杀了你。只要俺的枪一响,保安团和日本人不出五分钟,就会赶到这里。想想看,那是什么后果。
李彪知道,这一次又扑了个空。
想到这儿,他一把提了朱打铁的后衣领道:林振海你别胡来,你可以开枪,但你的兄弟朱打铁也跑不了。
朱打铁依旧梗着脖子道:老大,你别管俺,开枪吧——
林振海知道开枪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院子里不仅有朱打铁,还有李彪,两个人都是他的兄弟,他开不了枪,也不能开枪。
他在房上闭了眼睛,狠下心道:李彪,你们走吧,现在还来得及,要是让日本人发现了,你们就休想出这个院子。
李彪知道这种僵持下去的结果意味着什么。终于,他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但他仍然没有放弃朱打铁,现在朱打铁是他手里的一张牌,能否顺利走出保安团的院子,直到出城,朱打铁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朱打铁也知道锄奸队的人是不会放过他的,他扯着嗓子喊:老大,你该咋就咋吧,二十年以后,咱们还是兄弟。
房上的林振海就说:兄弟,俺不能开枪。你就随他们走一趟吧。
朱打铁回过身,冲房上的林振海抱了抱拳,一副生死不顾的样子,然后抖抖衣服:你们不就是想出城吗?俺答应你们,保证不损你们一根毫毛。
说完,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李彪上前,一把抓住他:朱打铁,你放聪明点儿,你要是耍花招,我代表政府随时可以处决你。
朱打铁横下一条心说:死不死的,俺是没想过。你们可想好了,不想出城,你就打死俺。
几个人跟在朱打铁的身后,顺利地出了保安团的院子。
出城时,却还是遇到了点麻烦。
一路走着,朱打铁始终在寻找脱身的机会,他嘴上说不怕死,心里却虚得很。在向日本人出示了通行证后,他们顺利地过了第一道岗,他磨蹭着扭过头说:兄弟,俺带你们出城了,山不转水转,今天你放俺一马,日后有机会,俺一定报答你。
少啰嗦,快走。
几个人终于到了保安团的岗哨前。
过了这一道岗哨,眼前就是一马平川的郊外,在朱打铁看来这是最后的机会,他腿往前迈着,身子却往后使着劲儿。
李彪手里的枪就顶在了他的腰眼上,保安团的两个哨兵中规中矩地向他们行了礼,然后才问:朱副官,出城啊?
还没等朱打铁回话,李彪马上说:啊,俺们陪朱副官执行公务,你们把好城门啊。
说完,推推扯扯地把朱打铁推出了城门。
一出城门,朱打铁的身子就软了,他哀求道:弟兄们,你们城也出了,俺是个没用的人,你们就放了俺吧。俺保证以后不给日本人做事了。
李双枪在后面踢了朱打铁一脚:你小子不是不怕死吗?怎么这回熊了?
朱打铁咧了咧嘴:俺可没干啥坏事啊。
李彪又在一边推了他一掌道:干没干坏事,到县大队再说。
朱打铁别无选择地随着李彪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锄奸队没有锄掉林振海,却把朱打铁给抓来了,这还是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
县大队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此时的朱打铁早已经被绑上了,垂着头,闭着眼,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
很快,他就被带到了大队部,由刘猛和曹刚亲自审问。
朱打铁坐在椅子上,身子却一歪一歪的,一路上的惊吓,早就让他丧失了豪气。
刘猛拍了下桌子,喝道:你这个汉奸,把眼睛睁开。
朱打铁一惊一跳地睁开眼睛,然后作出一副苦相道:俺没干啥坏事呀,俺是跟着林振海下山,才到了保安团的。俺发誓,日本人扫荡,俺只跟在后面,没朝县大队放过一枪。
曹刚义正词严地说:朱打铁你别抵赖,你当土匪时烧老百姓的房子,强奸民女,就凭这些,你就是死罪。你知道吗?
朱打铁摆出一副冤死鬼的模样:俺也是被逼上山的,就是图个活路。以前当土匪干的那些事确实不是人干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刘猛又一拍桌子:你还有以后啊,告诉你,今天把你抓来,就是你的末路。鬼子扫荡还不是你们引的路,你还敢不承认?
朱打铁就把眼睛睁大了:那可都是日本人让俺们干的。俺们不干可不行啊,俺老大林振海的爹娘老子都在日本人手里捏着呢。俺们不干,他们就会杀他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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