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枪响,林振海已经跃出了窗外。
其实,李彪的枪在他进门的时候,已经对准了林振海。他原本是想活捉林振海的,不到万不得已。锄奸队的人是不会先开枪的。毕竟,枪一响,麻烦就大了。想不到林振海竟抢先一步,开枪了,且近在咫尺,却并没有击中他。他冲着林振海跳窗的方向,下意识地射出一粒子弹。
随着林振海落地,就听见林振海下意识地“呀”地叫了一声。
当他们扑到窗外时,早已没了林振海的身影。
枪声惊动了敌人,哨声、喊声乱成一片。
接下来,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杂沓而来。
锄奸队无法在此停留了,分成两拨,潜进了夜色中。
保安团的人最先拥进来,后面跟着一队队的日本兵。
李彪和王一刀绕过街口,却和日本人碰上了。
此时的日本人也发现了他们。
两个人边打边撤,交替掩护着。
日本人仗着人多势众,咋咋呼呼地穷追不舍。
就在俩人跑出村口,脱离敌人的包围时,一颗子弹击中了李彪的腿。他一下跪到了地上。
跑在前面的王一刀又折了回来,不由分说,架起李彪往前跑去。
负责接应锄奸队的另一个小分队,和追上来的敌人交上了火。
天亮的时候,王一刀背着李彪回到了县大队的卫生所。
白冬菊一眼就看见了王一刀背上的李彪,她怔了一下,便扑了过去,从王一刀的背上接过李彪。
她把李彪抱在怀里,不停地惊问:李彪,伤哪儿了,要紧不?
李彪冲白冬菊勉强笑一下,摇了摇头。
白冬菊风风火火地把李彪抱进屋里。
那里放了一溜门板,几个负伤的战士已经躺在了那里。她把李彪放到门板上,就大呼小叫地喊起来:胡小月,快来呀,李彪受伤了。
胡小月跑出来,蹲下身子去看李彪的伤情——一粒子弹洞穿了李彪的大腿,还好子弹没有留在里面。
白冬菊拿着毛巾,一边擦着李彪因疼痛滚出的汗,一边小心地问:疼不疼?
李彪却并没有看白冬菊,眼睛一直盯着给他处理伤口的胡小月。
白冬菊看到了,故意用身子把李彪的目光挡住了。
李彪只能别无选择地看着眼前的白冬菊。
白冬菊皱紧了眉头:一定是林振海那个王八蛋把你伤了?
李彪轻轻摇着头:他跑了,冲俺开了两枪,没打着俺。俺也冲他开了一枪,他可能受伤了。
李彪一直都在回想着冲进屋里的情景——当时林振海已经站到了窗口。在他进屋的一刹那,林振海怔了一下,才开的枪。他距离林振海也就是三五步的样子,林振海的枪响了,子弹却没有击中他,而是擦着他的耳边,打在了墙上。如此近的距离,林振海居然两枪都没有击中他,这对于林振海来说,决不是失误。因为林振海最初看到他的瞬间,表情是惊怔的,他似乎没有料到第一个冲进屋的竟是李彪。现在想想,如果换了别的锄奸队员,那第一个冲进来的人,结果又如何呢?
李彪不敢再想下去。也正因为近在咫尺的林振海两枪没有击中他,他有些愣神,那一枪也就射晚了。尽管林振海可能受了伤,但还是让他跑掉了。
这么想过,他就闭上了眼睛。
白冬菊对李彪闭着眼睛不看自己,表现得很失望。
她帮助胡小月处理完李彪的伤口,就端了碗水,用勺去喂李彪:多喝点儿,这是红糖水,你流了那么多血,得补补。
李彪接过白冬菊手里的碗,撑着身子坐起来:就是伤个腿,俺自己能喝。
说完,“咕嘟嘟”地把一碗糖水喝光了。
尽管李彪不让白冬菊对自己的事插手,白冬菊还是感到很高兴。她一直盼着李彪负伤的那一天,这样自己就能跑前忙后地陪着他,但真看到李彪痛苦的样子,她的心就疼了,仿佛不是伤在李彪的腿上,而是伤在她的心上。
白冬菊就在这种痛与快乐中煎熬着自己。
李彪在卫生所还没住上一整天呢,县大队就接到了哨兵的报告:日本人和保安团正在向这里进发。
卫生所只能火速转移,县大队派了十几个战士来帮助伤员转移。
白冬菊没有让别人去抬李彪,一来县大队来帮忙的人手不够,再一个,她更想亲自照顾李彪。
白冬菊要背李彪走,李彪没有同意,她就去搀他。
李彪毕竟伤在腿上,尽管有白冬菊分担一些身体的重量,走起来仍然很慢。每走一步,疼痛都让他一次次地“咝咝”倒吸着气。
白冬菊忍不住了:李彪,俺背你吧。
李彪忙说: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一个女人去背呢?
白冬菊拍着胸脯,白了他一眼:别忘了,你小时候可让俺追得裤子都掉了。
李彪干咳一声,不好意思地说:那是哪一辈子的事了,你还记得?
只要是你的事,俺一辈子都忘不了。
两个人说着走着,天就暗了下来。
刚开始,他们还能看见前面一溜抬担架的队伍,现在一拨人早就远去了。
白冬菊有些焦急了:李彪,俺背你走吧。一会儿鬼子就追上来了。
李彪回头望了一眼:负责阻击的小分队还没和敌人打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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