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间谍以职业的耐心坐在汽车里,随着天色渐暗,他们都一声不吭,两眼紧盯。
坐在方向盘后面的是皮奥特尔·图林,他是个中年壮汉,身穿雨衣,手指敲击着仪表板,发出类似鸽子踩着屋顶的声响。亚斯夫·哈桑坐在他的旁边。大卫·罗斯托夫和尼克·布宁坐在后座。
尼克在第三天找到了那个传递人。那天他整整花了一天时间监视科奇堡街上的让-莫内大厦。他发出了一条肯定的辨认信息:“他穿着办公室西装的样子不大像个同性恋者,但我很有把握他就是那个人。我敢说他在这里上班。”
“我本来应该猜到的。”罗斯托夫当即说,“如果狄克斯坦怀有秘密使命,那么为他提供情报的人不会是来自机场或者阿尔法酒店。我本该首先派尼克到欧洲原子能共同体去的。”
他在同皮奥特尔·图林说话,但哈桑在一旁听着,就接口说:“你不可能把事事都料到的。”
“我就是能。”罗斯托夫告诉他。
他吩咐过哈桑去弄一辆大型的深色车。他们眼下坐的这辆美国别克虽然有些惹眼,不过倒是黑色的,里面也宽敞。尼克跟踪着那个欧洲人一直到家,此刻他们四名特工便坐在靠近那栋坡地房的石子路上守候着。
罗斯托夫痛恨狄克斯坦这种绵里藏针式的间谍勾当。太老掉牙了。这完全是二三十年代在维也纳、伊斯坦布尔、贝鲁特这类地方惯用的伎俩,而不适用于1968年的西欧。你在街上抓住一个平民,把人捆进汽车,暴打一顿,然后让他给你交出情报,这种做法实在太危险。你可能被过路人看到,人家会毫无畏惧地到警察那里报告他们所目睹的情况。罗斯托夫喜欢事情具有可预见性并能够被干脆利索地解决,而且他愿意用头脑胜过用拳头。可是随着狄克斯坦不浮出水面的日子愈久,这名传递人对他们来说就变得愈加重要了。罗斯托夫必须弄清他把什么给了狄克斯坦,而且他必须在今天就弄清楚。
皮奥特尔·图林说:“要是他出来就好了。”
“我们不用着急。”罗斯托夫说。他说的不是真话,但他不愿意他的小组急不可耐、犯下错误。为了缓和紧张气氛,他继续说着:“当然这一切都是狄克斯坦干过的。他做过了我们已经做了和正在做着的事。他盯着让-莫内大厦,他跟随这个人回家,然后在街上的这处地方等候着。这个人走出来,去了同性恋夜总会,于是狄克斯坦就掌握了这个人的弱点,加以利用,把他变成了提供情报的人。”
尼克说:“最近两个星期,他都没去那家夜总会。”
罗斯托夫说:“他已经醒悟,任何事情都有代价,尤其是爱情。”
“爱情?”尼克的语气里含着嘲讽。
罗斯托夫没有应答。
夜色愈浓,路灯亮了起来。从敞开的车窗吹进来的空气稍稍有些湿润:罗斯托夫看到围着灯光有一两圈薄雾。水汽来自那条河。在六月份下雾真是求之不得。
图林说:“看看这个。”
一个穿双排扣外衣的金发男子沿街快步向他们走来。
“现在保持安静。”罗斯托夫说。
那人在他们监视的房子跟前停住了脚步。他按下门铃。
哈桑把一只手放到了车门把手上。
罗斯托夫嘘声说:“先别。”
阁楼上的网格窗帘一下子拉到一旁。
那个金发男子跺着脚等候着。
哈桑说:“是那个情人吧?”
“看在上帝的份上,闭嘴。”罗斯托夫告诉他。
过了一分钟,前门打开了,金发男子走了进去。罗斯托夫瞥见一眼开门的人:就是那个传递人。门关上了,他们的机会失去了。
“太快了。”罗斯托夫说,“妈的。”
图林又用手指敲击了,尼克抓耳挠腮。哈桑绝望地唉声叹气,仿佛他早就知道这样等待是愚蠢的。罗斯托夫决定要杀杀他的气焰。
一个小时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图林说:“他们要在屋里度过一个晚上呢。”
“如果他们让狄克斯坦抓住了把柄,大概就不敢在夜晚外出了。”罗斯托夫说。
尼克问:“我们进去吗?”
“有一个问题。”罗斯托夫答道,“他们可以从窗户看到谁在敲门。我猜想他们不会给生人开门的。”
“那个情人可能会过夜的。”图林说。
“很可能。”
尼克说:“我们干脆闯进去吧。”
罗斯托夫没理睬他。尼克总想来硬的,但他在没得到命令之前,不会动手蛮干。罗斯托夫在考虑他们现在可能要动手抓住这两个人了,那就更棘手、更危险了。“我们有火警器吗?”他问。
图林打开面前的储物盒,抽出了一支手枪。
“好的。”罗斯托夫说,“只是你不要开枪。”
“没有装子弹。”图林说。他把枪塞进了他的雨衣兜里。
哈桑说:“要是这对情侣一起过夜,我们要不要在早晨抓住他们?”
“当然不行。”罗斯托夫说,“我们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干。”
“那该怎么办呢?”
“我还没有决定。”
他一直想到半夜,这时候,问题自行解决了。
罗斯托夫半闭着眼观察着门道。他在门刚打开的瞬间就注意到了动向。他说:“马上。”
尼克第一个跃出了汽车。图林是第二个。哈桑迟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了情况,然后便尾随而出。
那两个人在互道夜安,年轻的站在便道上,年长的身穿睡袍,就在门里。年长的,也就是那个传递人探出身子,拥抱着他的情人。在尼克和图林跳出汽车,奔向他们时,他俩都惊慌地抬起了头。
“别动,不要出声。”图林向他们亮出手枪,用法语轻声说。
罗斯托夫注意到,尼克扎实的威胁技术和极富专业的声音让那个线人不自觉地站到了那年轻人身旁稍微靠后的地方。
年长的说:“噢,我的天,别,请到此为止吧。”
“上车。”图林说。
年轻的说:“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干吗不放过我们?”
罗斯托夫在后座上眼看耳听,心想这是他们决定是安静地跟着走还是制造麻烦的时刻。他的目光向昏暗的街道的两头迅速扫视,空无一人。
尼克感到年轻的那个想违抗,就紧紧抓住他两条胳膊的腋下部位,不容他动弹。
“别伤害他,我去就是了。”年长的那个说。他迈步出了楼门。
他的朋友说:“你们要进地狱的!”
罗斯托夫心想:见鬼。
年轻些的在尼克的紧握中挣扎着,后来又想踩尼克的脚。尼克向后退了一步,用右拳给了他后腰一下。
“别,皮埃尔!”年长的说,声音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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