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林参谋笑着说。
两人依旧走着,走在暮色里。
女兵的吉他声、歌声像风像云轻飘在这朦胧里。
女兵抱着吉他忧郁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男兵吹着口哨赶上来。他就像没看见女兵,大步向前走去,边走边唱:
周末午夜别徘徊,
快到苹果园里来,
欢迎流浪的小孩,
你呀不要再徘徊。
女兵听到男兵唱的歌就“扑哧”笑出了声。男兵听到了,停下脚等女兵走过来,一本正经地问:
“你笑什么?”
“我没笑。”女兵板起脸。
“你笑了。”
“我没笑。”
男兵和女兵一边打着嘴仗一边往前走。
女兵走回宿舍,“咚”的一声把吉他戳在墙角。女兵四脚朝天地躺在床上,望着天棚怔怔地发呆。
男兵走回宿舍,推开窗子。先脱去半袖军装,又脱去背心,站在窗前。他看见女兵宿舍那条飘荡的白窗帘,深思一会儿,从墙上摘下拉力器,一次次地拉直,胸脯一鼓一鼓,像有两只小老鼠在窜。不一会儿,男兵就气喘着,有汗水顺着周身的毛孔冒出,最后他大汗淋漓,他的眼前一黑,看见女兵宿舍的灯熄了,他出口长气,把拉力器挂在墙上,拿过毛巾擦净身子,熄了灯。在黑暗中又站了一会儿,然后脱去长裤,躺在床上。
微机房里,林参谋从女兵手里接过打印好的文件正准备走。女兵突然说:“等等。”
他转过身看着她。
她说:“今天是我生日,十七岁生日。”
他说:“你的生日不是过完了吗?”
她说:“不,那次是假的,这次才是真的。”
他吁口长气,无奈地望着她:“你想怎么样?”
她说:“让你陪我去跳舞。”
他说:“我要不去呢?”
她说:“那我就跳通宵,反正我是你的兵,有什么后果,你负责。”
他叹口气,耸一下肩,转身离去。
她望着他的背影得意地笑。
那天晚上,男兵很久才看见女兵宿舍里亮起灯,透过女兵的白窗帘,看见女兵摇动的身影,隐隐地有女兵的吟唱声:
你是一粒火种。
点燃这片沉睡的土地……
男兵于是冲那白窗帘里面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
在那没有林参谋的微机房里,女兵总是心神不安。她不时地站起身,在地毯上走来走去,不时地打开门向走廊上张望,直到她看见林参谋高大的身影向机房里走来。她一时显得很慌乱,拿出那只带帆的烟灰缸,又把“禁止吸烟”的牌子翻过去。这时他走了进来,也坐在了电脑前,机房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他坐在椅子上,看见了眼前那只小巧的烟灰缸,他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不慌不忙地掏出烟,淡蓝色的烟雾飘在空气中就像荡在水中的一圈圈涟漪。她坐在那儿,透过烟雾看他,心里出奇的平静,就像在欣赏一尊塑像,眼前的他实在真切。他沉默一会儿,便清晰地口述,电脑屏幕上,一行行文字不停地向前延伸,像一条奔涌的河流,清澈宁静,不疲不倦欢畅自由。她纤巧的手指在键盘上舞蹈着,美丽而有节奏,像音乐,更像一首诗。
她的表情宁静优美,双目闪亮地一会望他,一会儿看屏幕。他微闭着眼睛,沉浸在文章的流程中,胸有成竹。
时光像河流在他们中间涓涓流过。
男兵歪着脑袋,夹着报纸走过来,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打声口哨走了。女兵用余光注视着男兵走远,嘴角闪过一丝微笑。
傍晚的时候,女兵站在林荫路上,看见穿花裙子、戴眼镜的姑娘亲热地和林参谋说笑着走过来。她迎着他们走过去,挺着不成熟的胸脯目不斜视。他一直微笑着冲她点点头,她看见了竟有几分得意。戴眼镜的姑娘在镜片后惊奇地看她一眼,很快便和他走过去了。她挺着胸,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终于放慢脚步,停下来,当她缓缓转过身时,马路上已经空空荡荡,没有了他们的身影。她呆怔地立在那儿,不知自己要看什么。
“嗨——”男兵一蹦一跳地走过来,停在她的身后。
“知道吗?林参谋要结婚了。”男兵说。
“讨厌。”她猛地转过身。
“怎么了?”男兵赔着小心,一脸的不解。
“你吓着我了。”她说。
那天男兵怀里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鞭炮走。
“嗨——”她走过去。
“你要提前过年吗?”她一边跟着他往前走一边说。
“怎么,你不知道?”男兵睁大眼睛问。
“什么?”她说。
“林参谋明天结婚。”
她一下子停住脚,脸变得很白,盯着男兵怀里那堆鞭炮。男兵停下脚:“你怎么了?”
她不动,男兵就隔着鞭炮望她。
她冲男兵凄然地笑一笑说:“给我一挂鞭。”
男兵犹豫着把一怀的鞭炮向她送过来。她在男兵怀里抓了一挂鞭炮往回跑。
男兵在她背后喊:“明天再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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