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敲开李味的门,李味正站在镜子前化妆,他突然到来,无疑使李味吃了一惊。过后,李味就像没看见他似的继续化着妆,他端着肩,倚在门框上看着她。他突然觉得李味并不难看,眉宇间甚至有些妩媚,此时她穿了一条黑底白花的裙子,裙子下面一点也看不出她的宽臀。他歪着头就像在欣赏一个陌生人。
“喂,怎么样?”他终于说。
“什么怎么样?”她仍仔细地描着眉。
“咱们的事。”他说。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哪有这样好事,等我忙完这段再说。”她说。
他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以前她可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这让他有些吃惊,他真的有些像看待陌生人那样看待她了。
她又抓过一瓶香水,撩起领口往里喷了两下,顿时有一股奇香在他眼前弥漫,他有些被这味道陶醉了。
“有活动?”他这么问。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她拎起包。
他仍挡在门口。
“你走时,请把门带上。”她这么说,想从他身边挤过去。
他还是先她一步离开了那个房间。他站在楼门口,看见她穿过马路,叫了一辆“的士”走了。他突然多了几分失落,心里很空地又走回办公室,他把灯打开。他看见对面教室里也一片辉煌。他看见那双黑眼睛有几分吃惊地向这里望着,他突然有了几分惶惑。
他坐在明亮的灯光下,一时不知自己该干一些什么好。他抓过电话随便拨着,电话通了,他在等着,一个男人接电话的声音,他把电话键摁断了,再拨,反复几次,终于有了一个女人接电话,那女人问他找谁,他说:“我就找你。”那女人沉默一会儿说:“你是谁?”他说:“我是谁你不知道吗?”那女人说:“你到底是谁?”他从声音里听出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性,便笑了声说:“我想你。”那女人骂了声:“混蛋。”便把电话挂上了。
他打完电话,一时竟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他想和李味的事也真该有了结局了。这么想着,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离开办公室,很茫然地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那所大学的门前,他在那里就站住了。他看见进进出出大学校园的学生都很年轻,他心想,我也曾这么年轻过,也曾这么无忧无虑地进出大学校门。若干年后,你们将干什么呢?他这么想着时,眼前突然一亮,他看见了那双黑眼睛,黑眼睛也看见了他,脚步停了一下,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这么真切地看着她,她不高不矮的个头,一条粉红色裙子,一件圆领衫,更衬着她的青春可爱,那双黑眼睛正幽深地望着他。他的心莫名其妙地狂乱地跳着。直到那女孩从他身旁走过去,他才从慌乱中醒悟过来。空气中仍残留着那缕淡淡的芳香,她走过去,他才觉得应该和她说点什么,问一问她,她为什么要望他。
她走了,身影融在那群女生中间,只留下一串她们清脆的笑声。他带着几分痴迷,几分遗憾,一直看着她们消失在暗影中。
他回来后躺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沉沉地睡去了。
他走在很拥挤的人流里,前后左右都是人,他艰难地走着。突然他嗅到了一股异香,那股味道他非常熟悉,他挤过去,看见一个女人背对着他,人群把他和这个女人挤在一处,他都能听见他和那女人皮肤摩擦的声音,他浑身燥热着,他觉得女人像水一样地拥着他,他身体变得像雾一样升腾着,他晕眩、迷醉,突然那女人回过头来,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闪亮的刀朝他捅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叫一声,刀子已深深地进入到他的身体里,他觉得身体就像钢丝被斩断时那样铮铮作响。女人抽出刀子,又猛地朝他捅来,接着一刀又一刀,他来不及喊叫,便倒下了,他看见刚才还那么拥挤的人流,此时已是人去街空了。一股股湿热的血液从他身体里涌出来,流满他的全身,他用最后一丝气力睁开眼睛,他想看清杀他的女人是谁,女人很快在他眼前消失了,从走路的姿态上看是记者乔,从背影看像李味,那双眼睛又像那个大学教室里的女孩,血“哗哗”地流着,他想,自己要死了,哗哗的血流声让他想起楼下女厕所的水流声,伴着那股温热潮湿的气息……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亮了。
吴主任上班时没有来,吴主任已经有几天没来了。他爱人生病住在医院里,他在陪护。
后来记者乔给爱人打了一个电话,说有个采访任务,晚上不一定回去吃饭了。记者乔打完电话提着包就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一直注视着对面教室里的女孩,那女孩不时地回过头朝这面望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他想,一定要找到她,和她说会儿话,哪怕知道她叫什么也行,以后他便可以约她到报社里来玩,说不定自己也会真的爱上她呢。他心猿意马地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
突然电话响了,吓了他一跳,他伸手接过电话。电话是一个男人打来的,那男人说:“你们单位姓吴的人被车撞了,你来一趟,地点在交道口。”
他放下电话就怔在那,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吴主任被撞成什么样子,为什么这个男人给他打这个电话。他知道吴主任爱人生病了,住在前海医院里,他不知道吴主任去交道口干什么。他放下电话,怔过之后,还是奔了出去。他来到交道口时,那里的人已经散了,他只看到地上一摊乌紫的血。血周围用白粉笔画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圈,一个交通警察等在那里,见他走过来说:“你是报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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