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人_石钟山【完结】(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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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不用建国说刘艳有困难他也会照顾的。除去同学关系不说,刘艳仍是这片的居民。于是三天两头的,他就去看一看刘艳。有时,他几天没去,刘艳也会给他打电话,刘艳在电话中说:大庆,来看看我吧,我一个人挺孤独的。大庆每次接到刘艳这样的电话,他都要去刘艳处坐一坐。那些日子,老婆刚做完人流,被医生宣判不能生育,他心里也挺苦闷的,也想找个人叙叨叙叨。

  那天晚上,他如约来看刘艳。刘艳正独自一个人坐在台灯下喝啤酒,因为是台灯,光线较暗,周大庆坐下来时,感觉浑身很放松。刘艳也给他倒了一杯,他就像喝茶水一样喝光了。

  他说:我老婆不能生育了。

  她说:当初你就不该找她!

  他听了这话,又狠狠地喝了口啤酒,有些发狠地说:不找她我找谁?

  她不说话,瞟了他一眼,又瞟了他一眼。半晌她说:当初我也不该找建国,嫁给当兵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他听了她的话,不知为什么心跳陡然加快了。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说什么。

  她又瞟了他一眼,突然站起身,从床下掏出一个盒子,然后又从盒子里拿出一扎用一根红绳系着的信。

  她抬起头,他看见她的脸孔这时很红润,睡衣领口很低地开着,他还看见了里面饱满的双乳。他觉得口干舌燥,一口气喝光了杯中酒。

  她说:这些都是你给我写的信。

  他伸出手,有些颤抖地想去接那些当年自已亲手写的信。他没有抓到信,却抓到了她的手,她的手又热又潮。她顺势就跌在了他的怀里,信散落在地上,他看见了当年自己的笔迹,这时他的心里充满了感动。

  接下来,他连自己也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那盏台灯熄了,后来又亮了,最后他逃也似的离开了她的住处。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去找她,她也没有来过电话。后来,他听说她去了部队,这次不是暂住,而是随军,住进了丈夫的军营。

  前不久,建国和刘艳又双双回来了。这次是建国转业,建国是伤残之后转业的。建国是在南边排雷时受的伤,那时建国已经是营长了。本来用不着他亲自去排雷,他是去阵地上检查,走累了,坐在地上休息。坐下时没什么特殊感觉,只是觉得屁股有些硌,所以他只坐了一小会儿,起身的时候,地雷就响了。从此,建国不仅失去了双腿,骨盆也粉碎了,于是,建国就转业了。

  建国转业以后,周大庆去看过。建国只剩下了半截身子,人整个只能半坐半靠在轮椅上,身下还插着导尿管。建国人显得很苍白,他就那么苍白地冲大庆微笑着。两人握手时,大庆发现建国的手软弱无力,像女人的手。刘艳似乎没什么变化,据说她随军后就没再工作过,养得白白净净的。建国回来,她也无法工作,她要照顾建国,部队发给他们的补助,足够他们生活了。

  刘艳把建国的生日布置得很有气氛,桌上点着蜡烛,有蛋糕,还有各种颜色的饮料和酒。刘艳和建国对周大庆的到来似乎都很高兴。刚开始大庆和建国在桌旁说话,刘艳在厨房忙碌。后来刘艳叫大庆去帮忙。刘艳在厨房里低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哪。

  怎么会!他看她一眼说。

  她就笑一笑,伸出手在他脸上拍了一下,然后轻声说:没你什么事了,回去吧。

  吃饭的时候,他一次次举杯向建国祝贺生日。建国也举杯。建国什么也不敢喝,只是抿一口,意思意思。他和刘艳两人都喝了不少,先是啤酒,后来是“干白”。喝了酒的刘艳愈加楚楚动人,不停地说笑。大庆就想起了那个有些模糊的夜晚。这么想着,他发现刘艳的一只腿寻了过来,裙下的腿是光着的,很温热地贴在他的腿上。刚开始,他的腿在桌下动了一下,碰到了建国的轮椅,他便不动了。她冲他笑着,又一次把腿伸过来,这次他没躲,也无处躲,就让她的腿很有内容地贴着自己的腿。

  她笑着说:大庆,为了建国的生日,干杯!

  建国说:你们干,我陪一口。

  他说:干!

  她的腿仍温热地贴在他的腿上。

  那天,他不知喝了多少,他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但他记得刘艳送他到门口时,很冲动地把他抱住了,很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他没动,后来他就走了。

  走到一个胡同口时,他清醒了一些,他判断了一下方向,他知道,再往前走一个胡同,再向右拐就该到家了。然后他就坐下了,想歇一会儿。时间已经很晚了,胡同里一个人也没有,突然他看见有一个人影从墙上跳进了一家院子里,他觉得那个人影像女人,确切地说像疯女人香。他揉揉眼睛,听了听,没什么动静,以为刚才是幻觉。他想该回家了,可是却睡着了。

  就在那一瞬,胡同里离他很近的院子里,轰然响了一声,可惜他并没有听见。

  第二天晚报发了条这样的消息——

  麻杆胡同一居民家发生爆炸案,受害人任勤友一家三口人无一幸免,在爆炸中身亡。该地区派出所民警周大庆被爆炸物击中,当场死亡。另一受伤者,是一位靠拾垃圾过活的疯女人。截至记者发稿时,疯女人已脱离危险。此案正在调查中。

  这条消息旁,还有一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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