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议论着这地震,直到夜深。人们似乎再也没有议论的话题了,睡意涌了上来,然后人们怏怏地走回家去,一觉睡到天亮。
天就终于亮了。
人们依旧,这座城市仍旧。人们在忙碌着该忙碌的一切。
上班的人流中,仍有人在议论着昨晚那场地震。
昨晚的地震感觉到了么?有人问,语调是平静的。
真的震了?
震了。
昨晚睡得太死,没有感觉到。
唉,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轻微地晃了晃。
操!
……
红灯。
然后是绿灯。
大师之死
大师死了。
死在地震的夜晚,大师是破窗而出的,那扇窗子两块玻璃碎了。大师的一只脚被破碎的玻璃划破了一条口子,大师头朝下扎出窗外。其实大师的窗台距离地面也就是一米多一点,不巧的是,大师的头扎在了窗外的花丛中,花丛中有一截陈年旧花根,就是那截花根插进了大师的脑袋。
大师死前一定很痛苦,他把自己精心伺弄的花都压倒了,流了很多血。最后大师睁着眼望着天,嘴巴也是张开的,似乎在向苍天发问。
大师就死了。
人们对大师这样的死法不明不白……
晚报新闻摘要
人们在那天下午出版的晚报上,看到了如下几条新闻——
昨晚本市23点15分47秒发生3.5级地震。
股民王可夫因涉嫌扰乱社会治安,已被公安机关收留审查……
待业青年胡大海怀揣凶器,在西便门立交桥下闲游被值勤民警抓获,此案正在进一步审查中。
日泽公园两名中学生吸用了大剂量安眠药,被执行公务的两名公安人员发现,当即送到医院枪救,到发稿时止,两名中学生已脱离危险……
茶余饭后,看完晚报的人们随手把晚报扔在了茶几上。电视已经打开,一部言情电视剧正在这座城市播放。
日子依旧。
这座城市依旧。
·15·
—起强奸案的后续
1
大头坐在傍晚的小酒馆里,不紧不慢地喝着啤酒。
酒馆外面的雨紧一阵慢一阵地下着,大头听着缠绵的雨声,心里空荡一片。他努力地想着什么,可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于是目光飘忽无神。灯影里街上的雨水汇成一片片不大不小的汪洋,雨滴落在上面,冒出一串串水泡,鸽子似的叫着。
大头把喝空的啤酒瓶送到箱子里,顺手又拿过一瓶,他用牙齿把瓶盖咬开,又坐回到小桌前,喝了一口酒之后,仍像刚才一样,无神无彩地瞧着街上那一串串水泡。
马婆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看了眼外面的雨,嘀咕着说:“这天是不让人活了。”说完搬过一个凳子坐在大头对面,慈爱地看着大头,马婆子散乱浑浊的目光里,有两粒亮色抖闪了两下。
“你看我干啥,我不喜欢你看我。”大头仍望着窗外。
马婆子费劲地咽下一口唾液,冲大头说:“妈看你咋了,妈还能把你吃了。”
大头不再说话,赌气似的喝酒。
马婆子又说:“大梅的事到底咋整,你不说话,妈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大头仍不理会马婆子,把酒瓶子举过头顶,剩下的半瓶酒顺着头顶浇下来。
马婆子说:“大头,你这个败家子。”
大头粗声大气地说:“你管不着,我愿意干啥就干啥。”说完把空酒瓶从门里掷到门外,酒瓶子在水里滚了两周碎了。
马婆子眼睛就红了,然后数落着说:“你从大狱里出来,妈可没有半点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这样下去,等我死了,你可咋活呀。”
大头瞪圆眼睛说:“操,咋活不是活。”
马婆子不再说话,叹口气,走到柜台下,摸了件雨衣,披在身上,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往小馆窗子上挂门板。
大头盯着玻璃上映出的那张老脸说:“上它干啥,谁还偷你?”
大头站起身,扯掉身上的背心,穿过厨房走到后屋。后屋不大,是做卧室用的,中间挂一块布帘子,一边住着马婆子,一边住着大头。大头摸黑走到自己床前,一头躺下去,他嗅到了从床上散发出的霉味,大头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汗馊味更浓烈地钻进他的鼻孔,大头气恼地抓过枕巾揉了揉扔到床下,那汗馊味,仍挥之不去,大头坐起身,索性把床单也扯下来,冲着床咒:“妈那个×,还让不让人睡了。”
2
大梅来到小馆里,已是第二天上午的事了。马婆子正在择菜,见了大梅愣了一下,但还是说:“大梅你来了。”
大梅说:“大头呢?”
马婆子朝里屋看了一眼说:“还睡呢。”
大头已经醒了,他睁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窗外的雨已经停了,过往的行人走在上面发出呱叽呱叽的声音。
马婆子一边择菜一边冲大梅说:“该死的雨总算停了。”
大梅的一双腿在裙子里被汗渍得难受,她伸手在裙子里抓挠了几下说,“可不是。”
大头这时端着盆子走出来,盆里装着床单和枕巾,他就像没看见大梅似的从她身边走过去,来到水龙头下,拧开水龙头,让水哗哗啦啦地冲盆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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