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失去了知觉。
当他们醒来的时候,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一个人说:“连长,他们醒了。”
另一个说:“好像有一个还是女的。”
高吉龙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一张张久违了的人间的面孔。他嚅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抬了抬手,他又无力地放下了。
接下来他就听见另一个人说:“把他们带到团部去。”
有两个士兵走过来,架起了他,另外两个士兵架起了王玥,他们几乎被拖着离开了地面。
高吉龙这时才清醒地看到,天早就亮了,他们离开了江边,向山后走去。
终于,来到了一个指挥所,指挥所门口有两个士兵在站岗。一个军官走进去,高吉龙听见那个军官说:“报告团长,今天早晨又抓回两个逃兵。”
团长说:“带进来!”
那个军官在门口露了一下头,朝架着他们的几个士兵挥了一下手。士兵便拖着高吉龙和王玥来到了指挥所。他趴在了地上,他想站起来,却站不起来。他就仰着头望着站在一张地图前的团长。
那个团长说:“哪个部分的?”
他说:“我……们……不是……逃兵。”
那个团长又说:“问你是哪个部分的?”
高吉龙报出了身份。
那个团长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喝道:“带下去,交军法处。”
高吉龙还想分辩什么,那几个士兵冲过来,拖拖拽拽地把他们带出了指挥所,又走了一段,把他们塞到一辆卡车上,卡车很快就启动了,车身摇晃着,他看见躺在身边的王玥,王玥的两眼里一片茫然,他向她伸出了手,她抓住了他的手,两人便又什么也不知道了。
前园真圣带着两个士兵,一走出丛林便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他知道再往前走就是中国领土了,丛林使一切都颠倒了,几个月来,他不知道这些日子外面的世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他们能逃出丛林已经是万幸了,发生在丛林中的一幕幕,那么的不真实,仿佛做了一场恶梦。
他们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走出了山谷,前面就是一片平原了,他们远远地看见了几座小山村,山村已被炮火炸得面目全非了,没有一丝生息,这个世界,似乎已经死了。
天又黑了,他们再也走不动了,躺在地上很快就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同时被汽车的马达声惊醒了,前方的公路上,驶过来几辆汽车,他们终于看清了,车上插的是他们的旗帜,那两个士兵拥过来,欢呼着。他们激动地喊:“少佐太君,是我们的车,我们的车,我们得救了。”
前园真圣却一点也不兴奋,他看见了自己的同胞,车上站满了一队队荷枪的士兵,他甚至都能看清他们的脸面了,那一双双充血的眼睛使他不寒而栗起来。
那两个士兵高兴得忘记了自己的长官,没等前园真圣命令,他们就不顾一切地向公路跑去。也许他们太激动了,没跑几步,便双双跌倒了,但那两个兵仍不顾一切地向前爬着,爬着,爬向他们的同胞。
前园真圣把枪扔在了地上,转过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公路离他远去了,同胞离他远去了,他只向前走着,没有意识,没有思想,只是机械地往前走着,他的目光痴迷。他在慌乱地逃避着什么,跌倒了,爬起来,又跌倒了,再也爬不起来了,他就爬行着向前走……
又一个清晨,一座小小的,清凉的寺庙里有了动静。一位老住持“吱呀”一声推开了寺门,他看见了一团东西蜷在寺庙门前的空地上。他倒吸了口气,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待他看清地上躺着的是个人时,他镇静了下来,一步步向那个人走去。
高吉龙和王玥又一次醒来时,发现两人已被关在一间小黑屋里,他们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
宋希濂接管了滇西的防务,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好端端的十万远征军说败就败了,英国人出卖了中国人这是一个原因,但是,对十万将士自己也是应该进行深刻检查的。在后方时,他早就听说:远征军一入缅甸,有些将领不是忙着打仗,而是忙着做生意,政府拿出大量外汇供给军需,入缅部队以卢比发饷,本来是激励将士们奋勇杀敌的,可有些军官扣发了士兵的军饷,用以做买卖,以军车当做生意的交通工具。
国民党内部各官僚历来是相互瞧不起,你拆我的台,我看你的笑话。宋希濂一面接管滇西防务,——面在溃退下来的军官中清查,他要找出足够的证据,说明十万远征军的败因。
于是,宋希濂下了一道命令:清查溃退下来的官兵,以得到充实的口供,尤其是从前线逃回来的那些营以上军官。
当高吉龙报出自己的身份后,他还没有来得及为自己申辩,便被带到了保山司令部的军法处。
在前些日子,军法处已枪决了一批死不招认的败军指挥官。当然,那都是一些下层军官。
迎接高吉龙的将是军法处的裁决。
第七章 与野人成婚
第一节
原醒来之后,便发现身边空了。她意识到了什么,一边嗷叫着,一边向洞外奔去。她跑出洞外,很快便判断出李双林逃走的方向,在丛林里,什么事也瞒不过原,就连一只山鸡在头顶飞过,她也能准确地判断出山鸡的落点,更不用说李双林这样的山外来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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