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桔梗都心烦了起来。她拼命地摇着她,歇斯底里地喊着:“妹子,你再这么胡说我就不理你了!高大山活得好好的,俺陈刚也活得好好的,他们谁都没死!咱是他们的亲人,只要咱心里都不那么想,他们就不会死!你知道吗?”
秋英突然不哭了,她直着眼睛看桔梗,仰面向后倒去,闭上眼睛。
桔梗不知她怎么回事,惊讶地看着她。
忽然,秋英又惊坐了起来,哭声又呜呜地飞出了嘴巴。
桔梗一下害怕了,她说:“咦,你是不是魔症了,又梦见啥了?”
秋英又不哭了,她瞪着大眼:“大姐,要是我生个闺女,高大山他该不高兴了!再说了,孩子生下来,我一个人也弄不了他!”
桔梗生气地说:“不是还有我嘛,还有大伙嘛!你放心,孩子生下来,我帮你带!”
秋英向后一倒,慢慢地竟又睡着了。
桔梗不禁摇摇头,只好一直地看着秋英睡熟了,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悄悄地离去。
4.生了个“儿子”
秋英快要生产的时候,又托李满屯把几坛好酒送到了高大山阵地上。高大山一看就高兴了,他让李满屯回家转告秋英:“怎么还没给我生儿子呢?我们都快把敌人撵过三八线了,她还没把我儿子给生出来!动作太慢!……我在前线打胜仗,她在后方给我生儿子!要是生不出儿子,我可不答应!”
李满屯笑笑说:“行!我回去原话传达!”
李满屯从前线回来不几天,秋英就生了,但秋英生的却是一个女孩。秋英一下就傻了。她说:“不!她们弄错了!我生的是个儿子,不是闺女!她们弄错啦!”医生说:“同志,你怎么乱说啊!你生下来的就是女孩,我们大家都在这儿,连屋也没出,咋会给你弄错了!”
秋英便横在床上大哭。
她说:“高大山想要的是男孩,他走时我告诉他要生的也是男孩,我怎么给他生了个丫头呢?”
桔梗告诉她:“如今新社会了,男女都一样。”
秋英却不停地摇头,她说:“不,不,不一样……”
从医院回到家里,秋英时常看着哭哇哇的孩子,理也不理,只是愣愣地看着大哭。
桔梗说:“孩子哭成那样,你咋没听见似的,怕是饿了,快去喂喂她!”
秋英却还是不动。
桔梗说:“你到底是咋啦?孩子生下来你就噘着嘴,快去喂她呀!”
秋英说:“大姐,我又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桔梗说:“胡说!不管是男是女,她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秋英还是不理。
桔梗抱起高敏硬塞给秋英说:“你真的狠心不要她是不是?你真不要我要!我和陈刚还正缺个闺女哩!”
就在秋英给女孩喂奶的时候,她告诉桔梗:“大姐,你去告诉老李,别把我生女孩的事说出去!高大山正在打仗,他一直盼着我给他生小子,要是知道我生的是丫头,他心里一定不痛快!他心里不痛快,就打不好仗,说不定就不能活着回来了!”
知夫莫如妻呀!秋英这么一说,倒把桔梗的心给说软了,她不由替她也掉下了泪来。
“好!好!咱就给他写信,说你给他生了个七斤六两的大胖小子,让他高高兴兴地打仗,早点打赢了回家!……嘿,我天天劝你,其实心里也跟猫抓似的,不知道俺们家的人这会儿在哪,人世上到底还有这个人没有……”
秋英一下捂住桔梗的嘴。
她说:“大姐,可不许胡说!我们老家有个规矩,亲人在外头,家里人一句不吉利的话都不能说,这忌讳灵着哩!你刚才啥话也没说!我也没说!”
秋英的信,高大山是在战场上看到的。
高大山带着他的战士,带着他的酒,正坚守在一块阵地上,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集团性的进攻。对高大山来说,那些敌人都是自己送上来的,不揍白不揍!打呀!一边打,一边不断地把手伸给身后的伍亮。
他那要的不是别的,而是他的酒壶。
伍亮就在这时从交通壕里跑过来,将一封信递给他。
他说:“营长,嫂子来的信,快看看,八成是生了!”
战士们也跟着高兴地围过来,满嘴地嚷着:“营长,念念!”
秋英的信上写道:“高大山我夫,见字如面。你在朝鲜战场上还好吧……”
高大山说:“好,我好得很!”
秋英接着往下写道:“六月五号,我平安产下一子,重七斤六两,母子平安。”
高大山于是大叫一声:“哇!我有儿子了!我老婆给我生了个儿子!”
战士们一听营长生了儿子,都欢呼着把高大山抬起,一直抛向天空。
转身,高大山就在掩体的战壕里,给陈刚打去了一个电话。
他说:“二营吗?我找你们营长!”
接电话的就是陈刚。
高大山乐了,他说:“你就是陈刚呀。我是谁?你听出来了?陈刚,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高大山也有儿子了!秋英给我生了个七斤六两重的大胖小子!我得意啥?我当然得意!革命有接班人了!我老高家又有一个当兵的!你那儿子,你那儿子跟我儿子不能比!我儿子生下来就七斤六两,你儿子生下来只有五斤半,跟个脱毛小鸡子似的……哈哈,赶快换老婆吧!你那老婆不行!我高兴疯了!我就是高兴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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