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东没什么问题要问母亲,也没有问父亲的意思。他从小到大对父亲都很冷淡,总是睁着一双眼睛审视着父亲。他的话很少,回到家里就自己玩,对两个姐姐也是不冷不热的,在外表上看,柳东显得很不合群。但只要柳秋莎一回到家里,他的神情就变了,他冲母亲笑得很灿烂,母亲自然也喜欢柳东。柳秋莎一回到家里,洗完手,便进厨房了,她要忙着做一家人的饭。柳东总是随着走进厨房,他看着母亲忙东忙西的,就是母亲到走廊里拿一棵葱,他也要走出去跟在母亲身后。有时饭做到一半,母亲发现缺盐少醋的,也会让柳东下楼去买,柳东很愿意听母亲的指挥。这时房间里的姐姐已经和邱云飞亲热成一团了,他像没看见似的。有时母亲跟他说:柳东,咋不跟姐姐去玩?
柳东就说:没意思,我不喜欢。
柳秋莎就伸出湿漉漉的手,爱抚地在柳东头上拍一拍,那时她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关注柳东的内心世界。直到母亲做好了饭菜,摆在了桌子上,大着声音喊全家吃饭了,一家人才坐到了桌前。柳东习惯地挨着母亲坐下。这时柳北和柳南仍缠着父亲讲故事,父亲就一边讲一边吃饭,逗得两个孩子边吃边乐。惟有柳东不乐,他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吃饭。吃完饭,他就躲到厨房里去了。过一会,全家人都吃完了,母亲过来洗碗收拾东西什么的,柳东和母亲在一起又活跃了起来。
医院离柳东和柳南那所小学很近,走路也就是五六分钟的样子。柳东每天放学总愿意先去医院玩,柳秋莎不在,他就坐在母亲的办公室里等。
吃完饭,两个姐姐仍缠着父亲讲着笑话,邱柳东就和母亲呆在房间里陪着母亲看书。她是院长,有些业务知识她是要学习的。柳秋莎把看书当成了一项任务,常常看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柳东就会及时地给母亲讲故事,逗得母亲哈哈大笑。一直到很晚了,邱云飞已经安顿好柳北和柳南躺下了,才走到这边来。父亲一出现,柳东就又什么也不说了,回到姐姐的房间去了。邱云飞望着柳东的背影就说:我咋感到这孩子有点不对劲。
柳秋莎抓住了邱云飞的把柄:我知道你不喜欢小东,告诉你,小东可是我的,你不喜欢他可以,不许你说三道四的。
这时,柳北和柳南又闹成了一团,柳秋莎就敲敲墙:疯啥疯。
那屋里顿时鸦雀无声了。黑暗中,俩人并肩躺在床上。邱云飞说:秋莎,下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以前忙着打仗,没时间给你过生日,现在咱们好好过一次生日吧。
她说:不老不小的,过那玩意干啥?
邱云飞就不知说什么好了,半晌才说:你过生日时,我想送你一首诗。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应。当他探起身来凑向她时,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他叹了口气,去望窗外的月亮。耳边是柳秋莎轻轻的鼾声。
52.沉闷的生日
晚餐柳秋莎没有想过要给自己过生日,从小到大没有人给她过过生日。孩子的生日,母亲却永远都会记得的,那是个撕心裂肺的日子,苦难和生命同时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于是,母亲和孩子,便同时拥有了这样的纪念日。
柳秋莎过生日那天,邱云飞特意早回来了一会儿,他回来的时候,在外面买了一个蛋糕,他想给柳秋莎一个惊喜,他把蛋糕藏在了柜子里。菜是新买的,有鱼、有鸡,很热闹地在厨房里做开了。柳北和柳南回到家,睁大眼睛往厨房里探头。柳北说:爸,你还会做饭?
邱云飞冲孩子笑笑道:今天是你妈的生日,咱让她回家吃现成的。
柳南就问:我妈的生日,你给我妈煮鸡蛋了么?
每次孩子过生日,柳秋莎都会煮个鸡蛋给孩子。她煮鸡蛋时,当然也顺便多煮一个给柳东的。有一次,柳北过生日,母亲给柳北煮一个,又给柳东煮了一个,柳南就怪妈妈偏心眼。
柳秋莎就说:弟弟小,你不要跟他比。
那时,柳北已经大了,她不和弟弟比这些,柳南不干,柳秋莎就追到孩子们的屋里冲柳南说:妈就偏心眼了,谁让你们不是男孩子。从那时起,柳北和柳南就明白了自己在母亲心中的地位,她们是可有可无的,惟有柳东才是母亲真正的孩子。
也就是从那时起,有意无意地,她们开始疏远母亲。
柳秋莎带着柳东回来的时候,邱云飞已经把饭做到了尾声,柳秋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讶地望着在厨房里忙活的邱云飞。她试图要去帮忙,围裙都系上了,邱云飞还是笑着把柳秋莎推了出来。
柳秋莎习惯了下班就进厨房的程序,现在她失去了厨房,一下子就没事可做了。
于是她背着手这看看,那转转,柳北和柳南伏在桌子上写作业,柳东则跟在母亲身后狐假虎威地乱喊。两人一走,柳南快速地冲母亲和弟弟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
邱云飞把饭菜端到桌上,招呼全家人开饭时,柳秋莎一看见饭菜,脸色沉了下来。她不是不喜欢这样的饭菜,看见有鸡有鱼的,她心疼,便在心里算计:这得多少钱呀。她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家里的经济大权是她掌握的,邱云飞把每个月的工资都如数地交给她。邱云飞不抽烟,不喝酒,她算计着邱云飞的开销,然后在那些工资里,拿出个三元五元的留给邱云飞,那是他一个月的花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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