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成白老三和黑丫头姻缘的根本因素当然不是大老爷,更不是南方蛮子穆先生,而是他的女儿黑丫头。大约是因为前车之鉴的原故,大老爷才出面向穆先生提这门亲的。事实上,在惩治牛旺和秀儿的那天晚上,白老三就将黑丫头约出来了,并且把地方仍然选在打谷场边的敞棚里,同样也没有用风车遮挡起来,他们可以看到大半个天空密密匝匝的星星。
白老三紧紧地抱着丰满壮实的黑丫头,并且用嘴巴拱她的脖颈儿,黑丫头怕痒,就笑,但没有拒绝白老三。于是白老三就得寸进尺起来,嘴巴不停,手也往黑丫头的裤裆里摸,黑丫头就警觉了,两只手牢牢地抓住白老三的手不放,她有点害怕,不知道白老三要做什么。
就这么着抱在一起不好吗?黑丫头说,干吗要往裤裆里摸?你要干什么呢?黑丫头没有叫他白三哥。
白老三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他说,你真是个傻黑丫头,光抱着有什么好?我们要向牛旺和秀儿他们那样才行。
黑丫头不愿意,说,像他们那样搞破鞋吗?我爹和我妈会打死我的,白老三你别这样,平时我都看你挺好的,谁想到你会这样呢?
白老三知道来硬的会把事情弄僵了,于是就不摸了,他得绕着弯儿走远道才能达到目的地,就像现在玉斗人没有桥必须走偏道一样。那你愿意嫁给我不?白老三问。
黑丫头说,要是不摸了,我就答应嫁给你,但得我爹答应了才行。黑丫头并不十分理解嫁人是怎么一回事。
白老三听了就哈哈地笑,说,这不就得了,你已经答应嫁给我了,这事还不是早晚要干的,为什么不先享受呢?嗯?你看人家牛旺和秀儿。
黑丫头就把嘴撇了说,噢,你没看到牛旺那屁股给打成黑紫茄子了?还提牛旺,你拉倒吧!
白老三说,那都是给人们看的,要不大家都搞破鞋了,你想想,搞破鞋多舒坦呢!玉斗人管正式夫妻之外的所有男女情爱之事都叫搞破鞋。
黑丫头有点疑惑,问白老三,真的很舒坦吗?搞破鞋。
白老三说,肯定嘛,要不牛旺干什么和秀儿搞,我们俩搞一次试试,反正将来都是两口子,你怕个屁呀!
黑丫头还是不敢,摇了头说,不行!搞破鞋以后还咋见人呐?你要是想娶我,就托人跟我爹提亲。黑丫头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彻底打乱了白老三预谋生米做成熟饭的计划。但是,并不聪明的黑丫头像一个大智若愚的伟人一样给白老三指了一条光明大道。
穆先生跟老婆商量的结果是同意这门亲事。大老爷跟穆先生说,这也算得上是好姻缘,你和太太老有所靠,当是大喜之事。
穆先生也想得开了,像黑丫头这样,招了白老三这样的人并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何况是倒插门。在京西太行山,男儿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做倒插门女婿,这一点穆先生当年就领教过,他之所以留在玉斗不回去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当年穆先生做倒插门女婿的时候,李家曾有契约,那上面开头就写着:小子无能,更名换姓,换爹换妈换祖宗。按着习俗,穆先生做了李家的倒插门女婿就必须改姓李,以后世代儿孙仍然姓李。穆先生坚决不允,说如果是这样宁可打光棍,绝不上门。是蒋家老太爷蒋翰雉出面做了调解,于是成全了这门亲事,李家当时让了一步,穆先生可以不改姓,但儿孙必须姓李,之所以招上门女婿最根本的理由就是传宗接代。穆先生就认可了,他想象着有一天回南方还可以重新娶妻生子,但这是一个非常遥远的计划,他像一颗随风飘落的种子,遗落在太行山生根发芽了,北方人的豪爽憨厚改变了他,南方像一个梦,随着时间慢慢地淡了,哪的黄土不埋人呢?
识文断字的穆先生肯定不同于李家,他对白老三说,小女可以嫁给你,你也不必改名换姓,换爹换妈换祖宗,我已年过五旬,膝下无子,招了你定会当儿子看待,生了儿子传宗接代自然姓白,但有一桩须得记了,日后我夫妇二人生老病死当在你身上着落,披麻戴孝当是做的,另外不得虐待小女,这些可否做到?
白老三感激涕零,双膝下跪,叩头不止。
这场喜事在半个月以后就办了,并且比牛旺和秀儿的喜事办得毫不逊色。穆先生常年在保和堂药铺做掌柜的,每年工钱并不少,有时也在外拿些诊费,这样的时候虽然不多,但穆先生积蓄是有的。
白老三和黑丫头成完了亲,二人依然在保和堂做工,白老三赶车,黑丫头做饭,只是饭不在长工房吃了,工钱稍显多些,这在保和堂也算很特殊的了。
保和堂接连经了这两件喜事,秋天就过完了,那山上已经从墨绿变成了枯黄一片,寒风从高山上下来,带走了最后一丝温湿气息,田野在一个不经意的夜晚突然降了一地的白霜。
大太太的肚子已经凸得很高,极少能从菊花坞的院里走出来。大老爷蒋万斋每日除了呵护大太太和到后院看望卧病在炕的老太爷之外,便是在外张罗重新修建大西河石桥的事。保和堂的事倒是少了,一入冬,除了一些长工上山打柴之外,田里的农活已完全没有了。买卖上的事倒不是每时每刻都让人操心,每行每业都有管事的,大可不必大老爷亲自过问。
二老爷一如既往,差不多是每夜泡在勾八的赌场里,有时也例外,躲在屋子里老实地睡觉。今年冬天二老爷犯了咳嗽的毛病,他对二太太说,他活不长,有可能死在老太爷蒋翰雉的前头。二太太有时觉得他也怪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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