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流年_振权【完结】(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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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太太仍然在继续讲她的故事,她说,那妇人听了兵的话,接过那把艾蒿,但是妇人多了一句嘴,问兵,这位大哥,到底有了什么灾祸了?兵犹豫了一下,告诉妇人说,不瞒这位大嫂,我是燕王的探子,到这里探道儿的,燕王下令今天夜里要将玉斗这一带的人杀得鸡犬不留!妇人问,这是为了什么?兵说,传言玉斗人都是梁王董资建的后代,没有好玩艺儿,可是我见你这么善良贤惠,怕是传言有误,我给大嫂这把艾蒿挂在门头上,到时我会让兵以艾蒿为记保护大姐一家周全,可免血光之灾!那妇人给兵叩头谢恩之后,也不下地了,急急地回村,将艾蒿拿在手中串家走户,将消息告诉了全镇的人,玉斗人家家在这一天傍晚门头上挂了艾蒿,夜里果然过兵,马蹄声中就听得有人在喊,燕王有令,见到门头上挂艾蒿不可入,以免惊了大嫂!最后燕王的兵走了,玉斗无一人伤亡,为了纪念这位妇人,玉斗人在镇东北的计鹿岭下修了一座贤德牌坊。

  二太太讲的当然仅仅是一个传说,而不是历史,玉斗人甚至很少有人记得这个传说,更没有人知道曾经有过贤德牌坊。如今,在玉斗镇东北的计鹿岭下沿山根的地方,除了杏树椿树之外更多的是核桃树和榆树,还有几十棵古柏郁郁苍翠地保留了下来。古柏林中是一座坍塌的寺庙,残垣断壁之下,满地的基石烂砖和琉璃瓦,香火盛景已荡然无存,想象不出传说中的贤德牌坊是竖在什么地方的,二太太讲的只是个故事。

  讲完了故事的二太太亲自提了挑盘到灶上提晚饭,正碰上黄嫂,黄嫂说,咋能让二太太你亲自来端饭呢?田嫂呢?

  二太太说,田嫂今儿回家去了,就我和亭儿的饭菜,不费事。却不说亭儿裹脚的事。

  黄嫂说,可不呢,有这么多使唤丫头和打杂的,还能让二太太来端饭?你回去,我一会儿就给你送过来。说着也不管二太太同不同意,硬是把挑盘抢在手里了。

  二太太不好再坚持,只得说,那就麻烦黄嫂了。二太太的威信不是靠对下人的严厉建立起来的,尤其像黄嫂这样上点年纪的,二太太一贯都是很尊重的,这一点与大太太多少有点区别。

  二太太回来的时候,亭儿正在发呆,捶布石还压在脚上没有动,这却比二太太自己当年要好,二太太在母亲离开之后曾经几次把捶布石掀掉,把脚上的裹脚布解开,后来母亲发怒了,二太太才没有再这么做,不过二太太那时候比亭儿要小,她才五岁。

  你想什么呢?亭儿,二太太问。

  亭儿说,我在想丝红姐和杏花姐的脚都挺大的,一定是妈妈裹得不好。

  二太太说,也不是这么回事,她们都没有父母了,跟你一样,孤儿。

  亭儿说,我不是,我有妈,你不就是我的妈妈吗?

  二太太自觉刚才说得莽撞,忍不住搂住亭儿说,亭儿说的是,真是妈的好女儿,乖女儿,妈疼你。

  这时候黄嫂提了饭来,见了亭儿在炕上坐着,一双脚放在捶布石下压着,还以为是亭儿惹得二太太生了气受罚,末了儿才知道是在裹脚,心里也就多了几分羡慕,想着这丫头真是交好运了。

  交了好运的亭儿在裹脚之后坐在炕上不动窝地呆了三天,连睡觉时都不能解开,只是不压捶石布,吃喝拉撒都是二太太亲自伺候,有时候田嫂过来帮着料理些事,事实上也没有多少事。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大太太带着丝红过来了,丝红当然是抱着大少爷。大太太的手里托着一砣东西,是用帕子包着几颗红线梨。

  让孩子吃着玩,消磨消磨工夫,大太太说。

  二太太说,这么着都把孩子惯坏了。然后又对亭儿说,还不赶快谢谢大娘。

  亭儿接了大太太递给她的一颗红线梨,说,谢谢大娘!这称呼对亭儿来说着实有点不大习惯,但是她的身份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大太太见了亭儿脚上压的捶布石,对二太太说,我的天!这还动了真格的了,弄得太急了,让孩子受不了。

  二太太说,没怎么着,咱们不都是这么着过来的?二太太并不知道大太太小时候裹脚的时候是否也像这个样子压上捶布石。

  大太太说,我听丫头们说亭儿裹脚呢,就过来看看,我说这男人留辫子女人裹脚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这会儿又有别的说法了,要是都这么废了,老辈子的规矩就败完了。

  二太太附和着大太太说,没规没矩天下就乱了。其实二太太并不知道大太太说这番话的真实背景,就跟着问了一句,有人说闲话?

  大太太说,没有,谁敢说闲话?就是大当家的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你别在意,我要不提你什么也不知道。

  可我还是想知道大老爷怎么说,二太太说。

  他说如今山外面的男人都不留辫子,女人也不裹脚了,大太太说,山外头是山外头,山里头是山里头,种庄稼都有不一样的时候,人哪说是一样?像他那样留个二刀毛子,好看死了!说了便笑。

  二太太也笑,在这方面她和大太太的意见一致。说实在话,这二刀毛当然不是大老爷要这么留的,那也是因为段四。二太太想起去年的娘娘庙,后背上总有股凉风。

  可说呢,段四那土匪,当初把我们当什么人了?大太太除了心有余悸之外还有耿耿于怀,就那么长的大刀,抓把过来噌的一声,一条大辫子就这么给割了去了!大太太满脸愤怒,好像就是刚才发生的事一样,说,可这会儿段四成了好人了,来了就八碟八碗的吃,当家的还陪着喝酒,我就不想理他,要是以后再惹了保和堂呢?他这种人备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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