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蒋万斋对段四感恩不尽,甚至连大太太和二太太也对他完全改变了看法。
大老爷核实了一下保和堂在这次骚乱中的损失,除沿街的三间店铺被饥民洗劫之外,其他无损,只是有几个人被打伤了,这也不算什么,贴上保和堂药店的膏药,用不了多少天就会活蹦乱跳地完好如初,而三间店面的损失对保和堂来说又算得了什么?让大老爷蒋万斋吃惊的是,镇西开赌场的勾八却并没有受到多大冲击,事实上勾八和几个大户现存的粮食并不少,而勾八在街上的货栈也安然无恙,这里面的奥妙就让大老爷不难识穿了。
蒋万斋为此坚定了一个具有战略性的信念,那就是一定要人丁兴旺,只要蒋家后继有人,保和堂就会长久地兴旺发达下去,不管遇到多大挫折,一样会东山再起。按着这个方针,尽管大太太已经生了大少爷忠儿,二太太也已身怀有孕,但这还远远不够,大老爷有信心彻底改变保和堂蒋家人丁不旺的局面。在这个宏伟计划中,纳二太太为二房的设想仍然没有废弃,至于与杏花有染的事件纯属无中生有,正像二太太当时揣测的那样,那不过是大太太编造的一个愚蠢的开场白,除了当年在世的老太太,包括大老爷在内,没人喜欢杏花这个又懒又蠢的丫头,在闹过骚乱后不到一个月,杏花就发聘到上安北的老山沟里去了。
过了安北鞍儿是下安北村,再走几十里山沟才是上安北村,过了上安北就是苗树梁了。有一首歌谣代代流传,一上苗树梁呀,树麻林狼,一过安北鞍儿呀,一马平川。大山鞍儿是指马鞍一般的大山梁,山里人都这么叫。站在安北鞍儿上可以放眼看到山下的大西河岸边的几千亩肥沃的河套地,玉斗就坐落在河套边缘的计鹿岭下,世代耕耘这几千亩肥得流油的河套地。这是令所有人眼馋的地方。
一般情况下,玉斗人不往上下安北聘姑娘,之所以把杏花聘到苗树梁下面的上安北,是因为保和堂的东家再不想见到她。杏花的男人是一个呆头笨脑的老山杠子,杏花走的时候把两只眼睛哭肿得跟个胖桃儿似的。蒋家人从此之后果然再没有见过杏花,这个又蠢又懒的丫头,跟那个老山杠子生了一串又呆又笨的儿子,但一生无病无灾,又没有经受后来的战乱,一直活到九十九岁香港回归那一天,那时保和堂早已经灰飞烟灭,蒋家的大老爷和大太太二太太包括大少爷忠儿连骨头渣子都烂完了,这是蒋家所有人连做梦都不会想到的事情。
蒋万斋同二太太进行了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内容当然还是没有超出纳二太太为二房的范畴。
大老爷说,过来是名正言顺的事,又何必顾及有虚无实的体面?过来我也好关照你些。
二太太说,你别跟我咬文嚼字,你有你的主意,我有我的想法,我不能不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他的父亲应该是你的兄弟蒋万秀!
这是掩耳盗铃之事,你又不是不知,蒋万斋说,别人不明真相也就是了,过来仍然可说是万秀的骨肉,这有何不妥?
二太太说,有,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蒋万秀死了,我就改嫁给大伯子做二房,我咋对得起他?里外里都是你的,我不过去,你要咋打发我是你的事,我候着你就是了。
蒋万斋很尴尬,说,这又说得不沾纲了,莫说你已经成了我的人,即便与我没有情义,我又岂是那种心狠手辣之辈?你不过来也就是了,又何必将话说得如此绝情!
二太太还是那句话,我不过去,你要是看在你死去的兄弟份上,就让我把肚子里的孩子顺顺当当地生了,给蒋万秀传宗接代,到底是咋回事你心里最清楚,你要对我有情,就让我过安静日子,要是再想生儿子,只要有种子,什么土地都发芽。
于是,蒋万斋收二太太为二房的计划再次受挫,然而这丝毫没有影响他要繁荣保和堂蒋家人丁的信心。
蒋万斋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跟大太太说,那就先纳丝红吧,虽说是个使唤丫头,可还有一些成色,是旺夫生子的身相。
大太太没有表示其他看法,她了解大老爷说的丝红的身相是指什么,当然是指她鼓鼓的胸脯,细细的蜂腰,还有圆浑浑的屁股,这还真是一副怀儿子的身相,比她和二太太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尽管纳丝红为妾的主意追根溯源是出自她本人之口,但当真要被一个使唤丫头争一份宠去,大太太心里实在有点不是滋味。这个死丫头,发变成狐狸精了!大太太心里骂丝红。
事实上蒋万斋注意丝红完全是大太太提的醒,蒋万斋在丝红给他端茶递饭的当儿对这个平时看起来并不怎么起眼的使唤丫头进行了认真的审视,然后他发现了丝红的身段,又发现了她已经光滑饱满起来的脸蛋儿。大老爷很惊诧,后来他想了想,觉得没有及时发现丝红长成了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二太太。
还算有些灵气,蒋万斋跟大太太说,也是你调教有方,只是她到底还是个丫头,是否有些不妥?话是这么说,但大太太看得出来大老爷在心里已经接受这个使唤丫头了。蒋万斋说这番话还是在闹饥荒之前的事,他的最大心愿当然还是纳二太太,因为在二太太身上碰了钉子,大老爷蒋万斋就把心思暂时移到丝红身上来了。
大太太说,丝红一直帮我带着忠儿,要是收她做小,就没使唤丫头了,杏花又聘出去了,就是不聘出去也是个比棒槌多俩耳朵的货,顶不了事,总不能没有使唤丫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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