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姐妹_石钟山【完结】(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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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哽着声音说:香呀,到了大学写封信回来。

  锦香不说话,头扭向一边。

  锦春也说:军校不同别的大学,你要严格要求自己。入学后,你就是一名军人了。

  锦香的头仍然那么别着。

  火车开动的瞬间,锦香突然把头转过来,歇斯底里地冲母亲和姐姐喊:以后我再也不回来了,我不认你们,也不认这个家。

  说完,锦香满眼是泪。

  母亲和锦春呆呆地望着列车远去。听着锦香的话,两个人的心突然凉了下来。

  列车很快就消失了,锦春再也承受不住了,她突然伏在母亲的肩头,哭着说:妈,是我错了吗?

  母亲没说什么,她努力把含着的眼泪忍回去,拥住了锦春的肩膀。

  果然,锦香在入学的十多天后,才给家里来了一封信。她在信里只写了一句话:我到学校了,你们这回都满意了吧?

  以后,在很长的时间里,锦香再也没有来过信。母亲看到信时,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很快就打湿了薄薄的信纸。

  锦春自然要给锦香写回信。信中,她没有向锦香道歉,只是说:锦香,你现在也许还不懂姐姐给你规划的未来,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姐姐的苦心。你能考取军医大学,可以说是满足了姐姐的心愿。姐姐从小就想当一名军人或者是医生,现在你替姐姐完成了,姐要感谢你一辈子。

  信写到这儿,有几滴泪水洒在了纸上。

  第二天,锦春把信连同自己的眼泪一起寄给了锦香。

  锦香似乎铁了心,仍然一个字也不回。为了这件事,母亲的心里似乎压上了一块石头,她不停地叹息着。每天锦春下班回来,母亲都满怀期待地问上一句:锦香有信来吗?

  刚开始,锦春还会冲母亲摇摇头,时间长了,她只是轻浅地说:这个死丫头,妈你就别管了。

  第一个寒假,徐锦香没有回家。锦秀都回来几天了,锦香仍然没有回来。母亲那几天几次三番地去火车站等锦香,看着出站口来来往往的人,就是不见锦香的身影。那些日子,锦春也不踏实,她也偷偷地跑到火车站去张望。最后,竟然与母亲不期而遇。心照不宣的两个人,只能神情低落地回到家里。

  锦秀知道他们为何不高兴,故意轻描淡写道:锦香放假前给我写过信,说她寒假不回来了,她要和同学下部队体验生活。

  母亲和锦春听了,都感到很吃惊,锦秀仍随意地说:这有什么呀?我们系有很多同学假期都不回家,既省路费又能勤工俭学,一举两得。别管她,她爱干嘛就干嘛,想回来自然就回来了。

  锦秀这么说了,母亲和锦春心里仍感到沉甸甸的。毕竟锦香是第一次离家,寒假又赶上春节,团圆的日子少了一个人,节就过得有些冷清。

  春节一过,锦秀就心里长了草似的回学校了。家里只剩下母亲和锦春,日子又开始了周而复始,锦春也开始了新一轮的期待。她期待会有什么惊奇的东西,进入到她的生活中,改变眼前这种死气沉沉的生活。

  然而,现实就是现实,她没有等来有关自己的任何变化,却等来了锦秀毕业的消息。

  锦秀毕业的那个假期没有回来,只在信中说,要忙工作上的事。不久,锦秀又有信来,说自己被分配到北京的一家化学研究所工作。也就是说,锦秀现在已经是北京人了,她正式拥有了北京的户口和工作。

  锦春读着锦秀的信,哭了,泪水点点滴滴地落在信纸上,她替妹妹高兴的同时,也有了一种莫名的忧伤。她梦想着自己能拥有北京户口,然后在北京工作,结果她没有,妹妹却水到渠成的拥有了这一切。当年,她想成为女兵的愿望也没有实现,妹妹锦香实现了。现在,徐锦春还是那个徐锦春,她如同一头磨道上的驴子,从起点出发,又回到了原点。她就这么不停地走下去,走下去,她已经有些筋皮力竭了。

  那天晚上,她失眠了。窗外皎洁的月光依然皎洁,此时的锦春却换了一种心情,她真该好好地想一想了。她首先想到了自己和黎京生此时此刻的关系,如果不是因为她,黎京生也许早已经结婚了,生活上也就有了一个帮手。她理解他现在的难处,有时候甚至不敢想象他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尽管她时常能够在梦里见到他,但不管梦境多么美好,醒来后的现实就会让她冒出一身虚汗。那几年,她几乎就是凭着一种美好的愿望在撑着,黎京生也一再地在信里鼓励着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于是,她默默地期盼着、守望着一份没有结果的结果。

  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史兰芝像梦一样飘到了她的床前,母亲拉住了她的手,她才知道这不是梦。自从锦香走后,家里就剩下她和母亲,以前满满当当的家,一下子就空了,空得让母亲感到有些发虚。也就从那时开始,母亲经常会坐在她的床前,和她说说话。

  母亲终于说:锦秀这丫头,这回行了,成了北京人,还有了工作,以后咱们就不用为她操心了。

  听了母亲的话,她有些想哭,握着母亲的手微微的有些发潮。后来,她就把母亲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母亲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又说:人家都说当老大的总吃亏,命不好,你看,在咱家这句话就应验了。想得到的,得不到;不想要的,却啥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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