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八一每次发言的时候,排长王长贵总是眯着眼,样子似半睡半醒状态。马八一说完之后,过了半晌,王长贵才睁开眼冲马八一说:完了?马八一说:完了,我先说到这,一会儿想起什么再补充。
王长贵就把目光冲向别人,有了马八一带头发言,别的战士也是跃跃欲试的样子。别的战士发言的时候,马八一感到了一种前所没有的满足,因为别人发言的声音都没有他洪亮,更没有他那莸洌缘没伊锪锏摹<复沃螅醭す笤谂?务会上总结发言时,他把目光落在马八一身上,然后说:以后开排务会大家都要踊跃发言,这一点要向马八一学习。马八一还希望排长更加隆重地说自己一点什么,可排长点到为止,说到这儿,排务会就结束了。马八一觉得意犹未尽的样子。
这种情形只是开始,几次之后,虽然马八一仍抢着发言,声音也越来越洪亮,每次结束之后,排长不再表扬他了,甚至连看他一眼也不看了,把笔记本合上,很沉闷地说:今天就到这吧。就到这了,这种结局是马八一没有想过的,他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终点八
后来马八一又找到了一项表现自己的机会,排里每周都要出一次板报,把上周的旧人旧事擦去,换上这周的新人新事。这一点是马八一的强项,他把这个活抢到手了。马八一知道黑板报不仅写好人好事,更重要的是点缀,上面一定要花红柳绿。于是经过马八一精心编排的板报隆重登场了,有鲜花有松柏,还有五角星钢枪什么的。在这之前,王长贵是给过马八一文字稿的,那上面有好人好事,还有一些时髦的标语口号什么的,这一切都被马八一忽略了。他要重形势,二个字:“热闹”。让马八一没想到的是,他前脚出的板报,后脚就让排长王长贵给擦去了,排长亲自出板报。换上了许多好人好事,新出的一期板报,总是能吸引众多的人前来围观,当然大都是那些上了黑板报名字的人,没上到黑板报上的人,脸红脖子粗地在心里发誓,下期一定要让自己的名字写在上面。也就是说,黑板报成了一块表扬板,那是一块竞争的舞台。
有一次,马八一发现住在自己下铺的一个战士,给家里写信,其中就有这样一句话:爸爸,这个星期我的名字又上了排里的黑板报了,是排长亲自写上去的……
马八一这种投机取巧的努力终于化为泡影了,在这次挫折中,他终于明白,想进步,想表现,不来点实的是不行了。
每天清早,离吹起床号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战士们就起床了,他们要做好人好事,因为头天晚上马八一没有抱着扫把睡觉,第二天他自然没有扫把,看别人舞着扫把热火朝天地干着,自己站在一旁,有一种多余人的感觉,但起床还是要起,站在一旁,帮着别人从地上捡起一根草刺,或捡起一截砖头什么的,师部院子并不大,那么多人都做好人好事,地已经被扫得差不多刮地三尺了,还有多少垃圾可扫呢,那些舞着扫把,热火朝天做好人好事的人,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实际内容可扫了,但这事一定还要做下去,做得越彻底越好。
在最近几周的排点名的排务会上,排长总会点上几个人的名字表扬一番,那几个人都是抱着扫把睡觉的,排长王长贵在点着这几个人的名字时,最后总要加上一句:还有一些同志也不错,一起提出表扬。然后用目光把这些人包括马八一都扫了一遍,就算是表扬了。马八一在排长王长贵蜻蜓点水的目光里感受到了一种轻蔑,以及不被重视的感觉。
终点九
马八一又一轮努力就这么失败了,在这期间他也试着搂着扫把睡觉,可是都没有成功,夜晚睡得太死,搂着的扫把在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总是不见了踪影。他每天差不多都能见到杨五月几次,例如他站在哨位上,杨五月在他眼皮底下进进出出,或者站队去战士食堂去吃饭,总能见到杨五月,杨五月在马八一眼里越来越光彩照人,看得马八一心里一抖一抖的。杨五月此时在马八一的眼里,仿佛是镜中月,雾中花,既高高在上,同时又有些模糊不清。这种感受,让马八一既痛苦又甜蜜,总之,这种爱情的滋味很不好受。
马八一也试图接近过杨五月,在晚上熄灯前,杨五月站在操场的灯下,手捧“毛选”很标准地在学习,马八一在操场上跑步,他在她面前停了下来,杨五月抬起头来,叫一声:是你呀,马八一。杨五月每次见到马八一差不多都这么大呼小叫,让马八一心里一颤一颤的。马八一就心虚地说:五月,还在学呢?
杨五月就笑一笑,路灯下的杨五月的样子更加迷离朦胧了。马八一站在那里,看着杨五月此时的样子,心在抖,浑身都在抖。杨五月似乎没发现他的抖,很平静地说:八一,我没骗你吧,二十一师是个好地方。
当然就是因为杨五月的一句话,马八一来到了二十一师。也可以说,是杨五月改变了马八一的生活。后来杨五月又说:八一,还习惯吧,有什么困难来找我,我是老兵了,会帮你的。马八一再也不敢回头了,他开大步跑去了。他在心里说,五月你等着,我一定要超过你。
又有一次意外的发现,给马八一的努力带来了转机。警卫排每一班岗都两个小时,二十四小时轮着排,有一次马八一站夜班岗,他上岗没多久,接马八一下班岗的战士就来了,他是来接马八一的。马八一说:你看错时间了吧,我刚接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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