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看出了对方有心事,似乎都想向对方说些什么,两人稍稍停留了一会儿之后,便向山坡下那个小河边走去。一片树丛后面传来阵阵水声,还有一个人坐在一块石头上,看见走过来的两个人,那个人站了起来,高喊一声:男同志退回去。
周恩来听出这是康克清的声音,便笑着说:你们在这搞什么名堂嘛。
康克清也听出了是周恩来,忙说:是总政委呀,她们在洗澡,我在给她们站岗。
周恩来和博古就停下了,两人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终于看见了一块卧牛石,两人便坐了下来。此时,营地里的红军都休息了,眼前只剩下淙淙的流水声,和女同志们的说话声。
恩来同志,博古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首先开口道,你觉得我们与2、6军团会合把握会有多大?
周恩来望着河水,半晌才说:湘江这一仗对我们来说是个教训,现在究竟有多少人冲了出来,我们还没有时间统计,但从目前来看损失最重的是8军团和5军团,5军团的34师到目前还没消息,依我看肯定凶多吉少。
是呀,湘江这一仗我们损失是够大的,但也不能说我们与2、6军团会合就没有希望。现在部队需要调整,没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行。博古说。
周恩来不想在能否与2、6军团会合上和博古争论,他考虑的是眼前,虽说部队过了湘江,可仍没脱离危险,蒋介石正在排兵布阵对他们进行围追堵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追上来,现在要紧的是稳定红军的情绪,寻找到一条冲破重围的办法,只有这样才能挽救红军的命运。
博古见周恩来一时没有说话,便又说:现在有些人在背地里对我们的意见很大。博古特意在“我们”两字上加重了语气。
周恩来却说:我们是有很多错误,从第五次反“围剿”以来,对19路军的问题我们就犯了一个大错误,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今天我们也许不会走到这一步。
这不能完全怪我们,我们是听从了国际组织的建议才没有和19路军合作的。博古辩解道。
谁也不是圣人,指示归指示,和敌人周旋的却是我们自己。周恩来缓缓地道。
现在有人指责我们是逃跑,这一点又怎么解释!博古显得很激动。
这次转移,我们是在有些方面考虑得不够周到,比方说部队的编制问题,还有那么多家当等等。周恩来采取了一种折中的办法来看待这次转移,他既没有否定这是逃跑,但也没有推卸责任。
反正也不会有机会再回到苏区重新走一回了,但也不能说我们离开苏区就是逃跑。博古很委屈的样子。
周恩来拾起一块石子,扔到了水里。不知什么时候,那些女同志已经离开了那片树丛,向营地里走去。周恩来默想一会儿,又抬起头道:我们离开苏区是迫不得已的,到现在可以说,第五次反“围剿”我们失利了。
周恩来没有用失败去评述第五次反“围剿”,而用失利二字。
我们是转移,不能说是失利。如果在苏区和敌人硬拼下去,敌人也不会一口把我们吃掉。博古坚持着说。
周恩来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博古觉察到了,他没想到周恩来会这么悲观,他从洛甫那出来,有的那一缕短暂的喜悦之情,顿时烟消云散了,一种可怕的阴影又浓又重地笼罩在他的心头。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抬起头小声地说:毛泽东、王稼祥、洛甫等人好像对我们有意见,我看他们还想有什么动作。
周恩来没有说话,关于毛泽东3个人在背后对他们的议论他早就有耳闻,也清楚他们的意见来自哪里。有的意见,他不仅赞同,而且是支持的。当然,他没有当着李德和博古的面表现出来,一直采取一种宽容和温和的态度来看待毛泽东等人的议论。一过湘江,他就听到了许多下面指挥员的牢骚和不满。他理解这种不满情绪,部队连吃败仗,湘江一战损失又这么惨重,如果这时要求部队情绪高涨,反而不正常了。
这一点,他和博古想的不太一样,博古忽视了这种来自基层的情绪。
白天周恩来和朱德到部队看望时,他们来到了3军团,彭德怀和他们打过招呼后便一言不发地坐在了那里。
周恩来当然知道彭德怀想的是什么,他伸手拍了拍彭德怀的肩膀,彭德怀这才抬起头冲他和朱德苦笑一下道:这是打的啥子仗嘛。
周恩来和朱德两个人也只能陪着苦笑。
彭德怀又说:部队现在不是怕打仗,怕的是天天打败仗。
朱德忙说:湘江这一仗我们的确是打败了。
周恩来想说几句安慰彭德怀的话,想了想那些话纯属多余,说了还不如不说,便借故推脱还要到下面部队看一看,心情沉重地和朱德走了出来。
外面到处都是伤员,有不少人在做着伤员的工作,劝说他们留下来。有一个伤员破口大骂:妈那个×,俺不留,留下也是个死,还不如你们赏给我一刀算了。
周恩来和朱德对望了一眼向那个受伤的战士走过去,人们看见了总司令和总政委顿时静了下来,他们主动给两人让出一条道,让两人走过去。蹲在担架旁一个指挥员模样的人站起身,冲两人敬个礼说:报告总司令、总政委,我奉命在做伤员的工作,让他留下来。
周恩来点了点头,那个指挥员站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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