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遗梦:秦可卿的自述_夏岚馨【完结】(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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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才轻轻走进去,在宝玉身边坐下来。只见他额角有细汗沁出,面色绯红,似有羞涩之意;双目含情,怯怯地望着我,要看痴了。

  我忙把绣被掀开一些,笑道:“宝二叔想是盖得厚了,热出了汗,就被梦魇住了。不知宝二叔却才只唤‘可卿’,竟不知是叫谁?”

  宝玉脸上的两团绯红更深了,他低了头,思索良久,再抬起来时,眼角的两抹风情欲加浓郁,羞道:“乃是一位神仙姐姐……”

  “神仙姐姐?谁是神仙姐姐?”

  “适才做了一个梦,梦见随了你,悠悠荡荡,去了一个所在。但见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真是人迹稀逢,飞尘不到……”

  “宝二叔这梦可是混做了!那么好的一个仙境,怎么会是随了我去?要随也应该随着园子里的哪个姑娘才是!”

  “真真是随你,不是哪个姑娘!路上遇着一个美人,自言居于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是也,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并邀我随她一游,品茶饮酒,赏新填《红楼梦》仙曲十二支。”

  “那你可跟那仙姑去了?”

  “去了!那仙姑把我带到一个石牌坊前,上书‘太虚幻境’四个大字。转过牌坊,便是一座宫门,上面横书四个大字‘孽海情天’。随了仙姑进入二层门内的‘薄命司’,只见十数个大厨,其中一厨封条上大书七字‘金陵十二钗正册’。我翻开,看见好多画,好多诗,醒来却只记得最后一幅画和最后一首诗。那幅画上画着高楼大厦,有一美人悬梁自缢。旁边有诗曰: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慢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宝二叔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真应了那句“痴人说梦”了。于是便笑道:“恐怕只有你这衔玉而生的不凡之人,才能做出如此怪异的梦来。那仙境里的画呀诗呀,岂是凡人能听得懂,悟得清的?你就是讲给我听,我也听不懂的。”

  “姐姐……我便是衔玉而生,也不过是个愚体沌胎,浊物罢了。并不敢说弄懂了那些画,那些诗。只是那最后一幅画里的高楼甚是眼熟。姐姐说咱们这宁荣二府之中,最高的楼是哪一栋?”

  “你道是那画里画的是天香楼?”我惊问。

  宝玉沉思了半晌,才喃喃道:“姐姐,我且能希望画里的那楼便是这天香楼?若是天香楼,那缢死的女子肯定是咱两府中的一个,不管她是谁,岂不都让我疼死?”

  “若画里的楼真是天香楼,那缢死的女子必是……”

  我刚说到此处,那宝玉忙用手掩住我的嘴儿,不许我说下去了。只听他道:“也不过是个梦,明天就忘掉了,犯不着把晦气往自家身上扯。姐姐,我叫你进来,原是想对你说那梦里的一件怪事呢……”

  “是何怪事?宝二叔也说与我听听?”

  宝玉羞红了脸道:“听罢《红楼梦》十二仙曲,那警幻便命撤去残席,送我至一香闺绣阁之中,其间铺陈之盛,乃素所未见之物。更可骇者,早有一位女子在内,鲜艳妩媚,风流袅娜。姐姐,你猜那女子是谁?”

  我茫然摇头,不敢妄猜。

  宝玉的面孔已涨成酱红,低下头儿道:“那警幻见我十分惊慌,便对我道,今既遇令祖宁荣二公剖腹深嘱,吾不忍君独为我闺阁增光,见弃于世道,是以特引前来,醉以灵酒,沁以仙茗,警以妙曲,再将吾妹一人,乳名兼美字可卿者,许配于汝。今夕良时,即可成姻。今后万万解释,改悟前情,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说毕便秘授以云雨之事,推我入房,将门掩上自去。我恍恍惚惚,见得那牙床上却不是你是谁?便依警幻所嘱之言,与你做了那夫妻之事……”

  我早羞得不能自持,站起身来,恼道:“宝二叔这梦魇,可也中的深了。既是已醒过,只起了速回府去罢。”

  说罢,我一把掀了锦被,催他速速起身。一瞬时,我却在那床褥之上,股腹之间,看到了湿漉漉黏糊糊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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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遗梦》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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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

  我的二十一岁生日这天,恰逢尤老娘家祭宗祠,须得打醮念佛,尤老娘家又无男人,少不得婆婆回去照顾几日,贾蓉护送了去。我料得婆婆是有意走开的,我的每个生日公公只要大办,连唱七天的戏,婆婆劝不止、陪不暇、忍不了,就借故避了。

  我生日的这夜,公公亲点的《长生殿》。因了这戏荡气回肠,感人肺腑,众人只忘了李隆基与杨玉环也是翁媳的孽缘。公公特别喜欢这出戏,戏中人像极了他与我。到了《埋玉》那一出,妃子被赐死马嵬坡,看楼上尽是唏嘘之声。只听戏台上那美似天人的妃子哭道:唉,罢、罢,这一株梨树,是我杨玉环结果之处了。接着,她从腰间解出一条白练,将之搭在梨树杈上,挽成圈儿,慢慢把头伸了进去,恸道:我那圣上啊,我一命儿便死在黄泉下,一灵儿只傍着黄旗下……

  谁知那旦角儿腔音未落,便浑身软得像糖泥一般,倒在了戏台上。后台旋即上来几个人,把她抬了下去,台上的阵脚却未大乱。到了《冥追》一出,妃子的魂魄上场,早又换了一个旦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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