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顺导师曾写过一篇文章《解脱者之境界》,认为证得者法真性的境地是无法形容的,如果从方便去说,约可由三事表达:
一,光明:那是明明白白地体证,没有一丝的恍惚与暗昧。不但是自觉自证,心光焕发,而且有浑融于大光明的直觉。
二,空灵:那是直觉得于一切无所碍,没有一毫可粘滞的。经中比喻为:如手的扪摸虚空,如莲华的不着尘垢。
三,喜乐:由于烦恼的滥担子,通身放下,获得从来未有的轻安、法乐。这不是一般的喜乐,是离喜离乐,于平等舍中涌出的妙乐。
因此,解脱者的心境是"不忧不悔"、"不疑不惑"、"不忘不失"。
印顺导师对解脱者心境的说法,可以与临济禅师的话对照来看,我们虽无法恒常保有光明、空灵、喜乐之心,生活里却也有不少光明、空灵、喜乐之境,那么,就从那里时入吧!时常提起光明的念头来照亮生命、提起空灵的观点来超越生活、提起喜乐的心来洗去苦恼的尘埃,这就是一步一步走向"开悟"、"不受人?quot;、"解脱者"的道路了。
惠明向六祖慧能请法之后,又问六祖:"还有密意否?"六祖说了一句明照千古的话:"密在汝边!"
追求开悟的人总会不自觉的想:"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的方法或通道去寻找智慧或开悟呢?"
其实,最大的秘密是在生活、在自我、在生命历程的每生个环节,只看人有没有承担、能不能开启而已。我们如实的生活,在生活中得到一丝清净、光明、自在、空灵、喜乐,都能时时觉照到"密在汝边",这是在堪忍世界中还能奋起,坦然向万里无寸草处行去的、最大的密意!
老婆心切
临济宗的祖师临济义玄,他对弟子无情的棒喝在禅宗史上很有名,但他在追随黄檗希运习禅的时候,也被打得很惨。
他在黄檗处已经很久了,每天只是随大众参禅,有一天首座和尚睦州问他:"你在这里多久了?"临济说"三年了。"睦州又问:"曾经参问过师父没有?"
他说:"不曾参问。"
"为什么不问呢?"
"不知道问个什么?"临济说。
睦州就建议他:"何不问'什么是祖师西来意'呢?"
临济觉得有理,就跑去问师父:"如何是祖师西来意?"但话还有问完,就被黄檗打了一顿。他回来后,睦州问他结果如何,他难过的说:"我的问声未绝,师父就把我打了一顿,不知如何是好?quot;睦州叫他不应该这样就泄气,不妨再去问同样的问题试试看。
临济连续去问三次,三度被打。
临济暗恨自己愚鲁,又觉得可能与黄檗因缘不契,就向黄檗告辞,黄檗教他去见大愚和尚。
临济到了大愚那里,大愚问他:"从什么地方来?"
他说:"从黄檗那里来的。"
大愚问:"黄檗对你有什么教导?"
临济委屈的说:"我三次问祖师西来意,三次都被打一顿,到现在还知道过错在哪里?"
大愚说:"这个黄檗这么老婆心切,为了你能彻底解脱,竟动手打了你三次,让你来这里问什么有过无过!"
临济被大愚一说,忽然彻悟了,感叹的说:"原来佛法无多子!"
大愚一把抓住临济的衣领大骂:"你刚才还说自己不知道错在那里,现在又说佛法无多子!是什么道理,快说,快说!"
临济没有回答,伸拳就向大愚的肋下打去,大愚把他的拳头托开,对他说:"这是你师父黄檗的事,和我无关。"
临济于是告辞大愚,回来重见黄檗。黄檗看到他就说:"你这样来来去去,有什么了期?"
临济说:"我回来是因为师父的老婆心切。"
黄檗说:"大愚这个大汉如此多嘴,等我见了他一定要打他一顿。"
临济说:"说什么见到才打,今天就该打。"说着,就打了黄檗一巴掌,这一掌使黄檗开心大笑。
我们读到《景德传灯录》里的这段故事,就好像看电影一样,禅师的举止真是栩栩如生,一个禅师不管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弟子,都是出自最大的慈悲与善意。这一点,弟子也知道,临济在被痛打的时候,心里并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丝毫恨意,只是为自己不能明白被打的意义而感到伤心罢了。这使我们知道师父与弟子之间极深刻的情感。
我很喜欢"老婆心切"这四个字,使我们想起了自己的祖母与母亲,她们的打骂,无一不包涵了最深切的期许与热爱,如果我们只看"婆婆妈妈"的一面,而不能进入"婆心",就难以知道老母亲的爱是多么温柔深长了。同样的,若我们无法体会禅师的"老婆心切"就不能看见棒喝的时候有多么大的期许。
当临济见到大愚时,大愚为了黄檗连打临济三顿感到他"老婆心切",如果没有婆心,一次都懒得打了,何况是三次呢?禅师对弟子的棒喝与母亲对孩子的打骂,其本质是一样的。
我国古代有一个叫韩伯俞,他小时候常常被母亲打,便他从不哭泣,有一天他挨打的时候,却伤心的哭了,他母亲大为惊奇的问他:"以前你被打时,从来不哭,今天为什么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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