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的枝条是在说:“上合十方诸佛本觉妙心,与佛如来同一慈力。”
向下的柳叶则是说:“下合十方一切六道众生,与诸众生同一悲仰。”
众生的心
众生的心,清楚时就散乱了。
菩萨的心,在散乱中更清楚。
众生的心,静下来就睡着了。
菩萨的心,在睡着时犹沉静。
散乱的心如风中之烛,动摇不定,不能起用。
静下来就睡着的心如河水封冻,见不到水里的游鱼。
觉醒的滋味
喝完工夫茶后,喝一杯水,会觉得那水特别好喝,觉得茶好,水也好。
热闹的聚会后,沉静下来,会觉得那沉静格外清澄,觉得热烈也美,沉定也美。
爬山回家以后,洗个热水澡,觉得那水是从身体蒸发出来,觉得爬山也享受,洗澡也享受。
有时欢乐与哀愁也是如此,哀愁时感到欢乐真好,欢乐时也觉得哀愁有一种觉醒的滋味。
觉醒的滋味随时都在,就像阳光每天都来。今天过北宜公路看到灿烂的樱花开了,但满地都是冥纸,那红色的樱花看起来就像血一样惊心。
愿做自由花
经过中部大平原,突然看见在稻田中有一大片金黄色的花,在阳光中格外耀眼,停了车,从田埂走到花中,仿佛走进一个金黄色的梦。
仔细看,才知道原来是青花菜所开出的花,我们平常在市场看见的白花菜、青花菜都是一球球的,往往让我们忘记原来它们是花。因此看到眼前这一片青花菜令我感到吃惊,十字形的花朵从团团的菜花中抽放出来,拉高竟到了人的腰际,开得非常非常繁密,但因有高低的层次,并不让人感到拥挤。在绿色的稻田里,这一片金黄色的菜花有如闪电一般,有慑人之美。
它占地约有一亩,又在早春的风中摇曳,使我看见了土地的温柔与源源不绝的生机。
站在田中面对这一片青花菜的黄花,我思索着它被留下来的理由,有可能是菜农要收成青花菜的种子,也有可能是稻田保存地力的轮替,还有可能是菜价低贱,农夫懒得收成而任其开花怒放。
不管是什么理由,青花菜被留下来是唯一的真实,它比所有的同类幸运;大部分的青花菜没有开花的机会,花苞结成就被采收了,因此,大部分吃青花菜的人没有机会看见这大地上的美丽之花。这片青花菜何其幸运,是同类中仅有的自由花,我又何其幸运,能看到它毫无顾忌地怒放,这无非是一次殊胜的因缘呀!
当我继续开车前行,眼前好像一直都看见那金黄色的影子,一闪一灭,这平凡的青花菜最令我动容的是什么呢?为什么它竟成为中部大平原上最耀眼的风景呢?
是它的自由!
当我看到青花菜的自由,感觉自己就像从束缚中被解放出来,我们大部分人就如同市场中的青花菜一样,在还没有完全开放时就被采收,因而不知道自己也可以开出最美丽的黄花。
人也可以自由开放吗?
当然!自由地开放可以说是禅者最主要的风格,乃至于可以说是佛教的基础,修行者最重要的就是自由,是无牵无挂、无拘无束、无碍无缚。什么是自由?自由不在境上,而在心中,自性清净的人不为境转,是为自由;证悟空性者,知悉无常迁化,就不会被外物所役、所捆绑了。
因为这样的自由,当我们看到禅师如是的对话,就不会吃惊了:
僧问:“如何是三宝?”
潭州总印禅师:“禾、麦、豆。”
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
明州法常禅师:“蒲花、柳絮、竹针、麻线。”
僧问:“如何是禅?”
石头希迁禅师:“碌砖。”
僧问:“如何是道?”
径山道钦禅师:“山上有鲤鱼,水底有蓬尘。”
僧问:“如何是西来意?”
天柱崇慧禅师:“白猿抱子来青嶂,蜂蝶衔华绿叶间。”
生命的真实里固已解脱了束缚,问答之间又何必有什么丝线呢?在自性的清净自由里,万事万物都是三宝、是佛法大意、是禅、是道、是西来意,其中并没有分别,因为有分别就有执着、就有相、就会生心、就偏离了自由。
我认为修行者可以用“六自”来说:自觉、自由、自在、自主、自信、自尊。
一切自由的开端是来自觉悟,等觉悟到自性清净本心时才能做自己的主人,自主之后才得以过无碍自由进退自在的生活,这时体会到生命的真意而有绝对的信心,也因知悉佛性本具有了生命的尊严。
但是自由自在不是放任,我们来看一个公案:
招提慧朗禅师造访石头希迁禅师:
问曰:“如何是佛?”
师曰:“汝无佛性!”
曰:“蠢动含灵又作么生?”
师曰:“蠢动含灵却有佛性。”
曰:“慧朗为什么却无?”
师曰:“为汝不肯承担!”
慧朗言下开悟。
好一个“为汝不肯承担!”自觉、自由、自在、自主、自信、自尊全是来自“承担”两字,承当不是我见我执的度量和计算,而是用无念的自我来面对客观的外境,是内外在世界的完全统一——最究竟的解脱是体证到圆满的自我生命,而进入解脱门的是即心即佛,心佛无二是最伟大的承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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